干丈之高的山岭路途,纵然因为还在七月的缘故,并未彻底被白雪覆盖,但「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绝不是一句随便说出来的话。
昨日上午还有高照的日头驱散了山中浓雾,到了下午便下起了冰雹。
更麻烦的是,往前方探路的士卒方才来报,再往前走,地面愈浸滑。
马有革履蹄铁,能在这样的山道上缓步而前,人却来不及在仓促之间获得用于这么多人的脚马子,只能尽量以征调来的铁片与步片,在那辽东草絮鞋的鞋底捆绑出防滑的形态。
饶是李清月的体力不能按照寻常人的情况来估量,在又走出了一个时辰后,都已觉得脚底像是有着逾越干斤的力道,正在拉搜住她的脚步。
可算算原本预计的路程,今日又还远不到停下的时候。
“让走不动的将分下去的肉干和饲糖都吃了。“李清月低声朝着随行的黑齿算之说道,就见对方当即迈着大步往回走去。
这两种物资在军粮中确实奋依,可对于要面对高原反应的兵马来说又确为必需之物。
该当庆幸,在益州筹备军粮的段宝元和她往来甚多,也知道她绝不会无端提出这样的需求,宁可暂时搬空州府也将东西都先给供应了上来。
可即便如此…
「西域黄沙之中的作战和藏区冰原之上的情况是一样的,一旦开始走了就不能停下来“
李清月朝着声之人看去,就对上了薛仁贵的脸。
他继续提醒道:“大总管已将自己能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既为将领,便不能再对余下的事情耿耿于怀。“
“何况,这些士卒看着大总管行于队伍之中的表现,各个都比平时憨着一口气,
反倒是您若对他们个个喧蹄问暖,让他们在稍显疲态的时候就暂歇脚步,才是真要让他们永远留在此地
了“
李清月将自己的袄子又扯紧了些,但依然没忘记将那件仿佛是为领路而生的拔风拉扯端正,闷闷地应了声“嘲“。
她当然明白薛仁贵话中的意思,可这出自大渡河进军藏区的决定乃是她的谁言,她便总觉得,自己对于参战的每一个都需要负责。
但好像她能做到的,也只是让人将队伍之中倒下的士卒就地掩埋,再将他们的名字都给一一记录下来,作为回返后放抚恤的文书凭据。
再便是…
当临近入夜的安营扎寨中,在士卒上奏周边的木柴已不够供给取暖烧水之时,
李清月朝着周遭临近雪线的寸草不生看了一会儿,忽然指了指后方的粮车中覆盖了油布的那一批。
「去将木炭分下去,节省着点。“
木炭?薛仁贵闻言朝着动静出的方向去看,觉那数目还当真不少。
“大总管哪来的那么多木炭?“他惊奇问。
李清月指了指唐瑞,“他给我建议的,说蜀中河铁业达,木炭库存必定奇多。
只要此战能打寰,陡下不会计较我从铁官抢木炭。若是打不赢一一“
“以吐蕴那等条件,打不赢我们也回不去,还不如赌一把。“
薛仁贵看了唐休瑜那张乍看起来温吞老实的面容有好一瞬,没从这等激进的决定中缓过神来,可偏偏也就是这个决定,让这支仿佛已因今日赶路冻僵的队伍里,骗然爆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之声。
薛仁贵听得出来,那分明是对今日还能吃上一口热饭的喜悦。
李清月一边把玩着手中的罗盘校准奠图方位,一边继续说道:“我选择这条路就已经是在冒险了,难道还怕再多冒险一点因“
唐璐敢赌,她作为对方的上司,当然也敢赌
可这句在她自己看来轻描淡写的话,听在薛仁贵的耳中,却很难不让人心头一
在她面前随后点起的炭火和那些士卒小队中升起的一样微弱,就连所用的饭食也和士卒的并无区别,薛仁贵却觉得,自己仿佛已能从这簇微弱的火光中,看到一道被投照到放大的身影,让人不由为之心折。
“薛将军,算起来我们的运气也已不错了。都说甘松岭因山崩的缘故道路不通乃是个行军之中的变故,但走这片大雪山也就不必穿过甘松岭上潜藏水泽毒气的单地。
“比起一脚陷落到泥坑里,我可能还是更想一步步脚踏实地一点走。你说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