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解下外衣,撕下一角布料,蘸着胸前滴落的金血,在树干上写下第一个字:
“记”。
第二个字,是“得”。
第三个字,是“不”。
第四个字,是“忘”。
当他写完最后一笔,整个人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地。他的皮肤开始泛出透明质感,血管中流淌的不再是血液,而是纯粹的光。他的身影在朝阳下显得越来越淡,仿佛随时会消散。
“苏平!”徐蕊冲上前扶住他,“别逞强了!停下吧!我们可以慢慢来,可以躲起来,可以……”
“不可以。”他摇头,声音虚弱却坚定,“有些事,只能现在做。有些火,只能由我来点。”
他抬起手,指向远方的地平线:“你看,天亮了。新的一天来了。可如果没人告诉他们昨天发生了什么,明天就会重复昨天的悲剧。”
他艰难地站直身体,最后一次举起左手,让光种的光辉洒满全场。
“我这一生,没读过书,没受过训,不懂什么高深理论。我只知道一件事??”
他的声音虽轻,却传遍每一寸土地:
“**爱不该被审查,陪伴不该被判定为违法,流泪不该被视为软弱。**”
“从今天起,我不想再做‘正确的御兽师’。我想做一个‘懂得心疼’的人。”
“而这份心意,我要交给你们。”
话音落下,他的身体化作万千光点,如星尘般升腾而起,融入那颗悬浮的母种之中。没有爆炸,没有轰鸣,只有风轻轻拂过铃兰,送来一声极远又极近的叮铃。
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不是出于敬畏,而是出于不舍。
李小川紧紧抱住母种,嚎啕大哭。徐蕊捂住嘴,泪水从指缝中滑落。艾瑟兰仰头望着那团逐渐远去的光,低声吟唱起一首古老的安魂曲。伊卡洛斯解下披风,铺在地上,将苏平留下的铃铛郑重放入中央。
那一刻,整片铃兰花海齐齐低伏,仿佛在行最后的礼。
而在遥远的云陨城,议会大厅内,一名灰袍议员颤抖着放下千里镜,失声道:“他……他消失了?”
另一人盯着水晶球中残留的影像,喃喃:“不……他没消失。他变成了别的东西。”
与此同时,大陆各地,无数从未接触过御兽术的普通人,突然在同一时刻梦到了同一个画面: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蹲在桥洞下,喂一只流浪猫吃面包。
醒来后,他们纷纷翻箱倒柜,找出家中那只老旧的项圈、那枚生锈的铃铛、那张泛黄的照片……
然后,轻轻挂在门前。
风起了。
叮铃……叮铃……
许多年以后,归途镇成为圣地,那棵古树被称为“忆林”,每年都有成千上万的人前来祭拜。木牌早已腐朽,但新的不断被钉入土地。孩子们从小就被教导要认识那些名字,要为每一只逝去的灵兽默哀一分钟。
而关于苏平的故事,没有人说得清结局。
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成了神,有人说他只是变成了风,一直在听着人们的呼唤。
只有一个事实无人能否认:
自那一天起,再也没有一个孩子,因为养了一只“不合格”的动物而被惩罚。
也没有一个大人,再敢轻蔑地说一句:“不过是个畜生罢了。”
因为在每一个愿意蹲下身抚摸毛发的人心里,都藏着一句未曾说出的话:
“谢谢你,记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