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第零代守塔人。”老妇声音沙哑,“我们曾守护人类的记忆,直到议会说‘遗忘才是和平’。他们杀了我们,焚毁档案,连墓碑都不许立。但我们不肯彻底消失,于是将自己的意识封入回廊,成为引路人。”
她抬起手,指向走廊深处:“你想找的,都在那里。但记住,每唤醒一个名字,你就要承受一次‘反噬’??他们的痛苦、恐惧、临终挣扎,都会变成你的梦魇。”
阿禾点头:“我准备好了。”
老妇吹熄油灯,黑暗降临。
下一瞬,阿禾置身于一片火海。
这不是真实的火焰,而是记忆的燃烧。她看见一座城市在哀嚎中崩塌,街道上人们相互拥抱,泪水汇成溪流,却被从天而降的黑雨蒸发。那是“第一次净世行动”,百万共情人类被集体清除,理由是“情绪波动威胁社会稳定”。
而在人群中央,站着十二个穿银灰长袍的人??正是净化者议会的前身。他们面无表情,手中握着名为“哀悼之械”的原型机,将一束束灰光射向民众,剥离他们的情感与记忆。
突然,一道身影冲出人群,扑向其中一名议员。
那是个年轻女子,披散黑发,眼中燃着怒火:“你们忘了母亲是怎么抱你入睡的吗?忘了朋友为你挡刀时的血吗?!没有痛,哪来的爱?!”
她被当场击毙,尸体化为飞灰。
可就在消散前,她望向天空,留下一句话:
>“只要还有一个人记得我,我就没输。”
阿禾浑身剧震。那张脸……和她如此相似。
“她是你的祖先。”老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也是第一位反抗者。她叫‘阿兰’,意为‘燃烧之心’。你们家族世代继承这份记忆,哪怕被清洗九次,总有人会在某个春天醒来。”
阿禾跪倒在地,泪水滚烫。
她终于明白为何自己能听见地脉低语,为何心芽花只对她绽放??她不是偶然觉醒,而是宿命归来。
她继续前行,一层层揭开被掩埋的历史。
她看见南极地下城中,科学家们秘密培育心芽草,用歌声编码基因,企图在未来某日重启人类情感;
她看见月球监狱里,囚犯们用指甲在墙上刻下亲人名字,直到手指血肉模糊;
她看见一位父亲,在被执行清除前,将女儿的录音藏进卫星碎片,让它漂流百年,只为等一个能听懂的人。
每一个故事都像一把刀,剜进她的灵魂。
但她没有停下。
当她走到回廊尽头,眼前出现一面巨大的墙??墙上没有字,却有无数手掌印,大小不一,深浅各异,全是临终前留下的最后触碰。
老妇说:“这是‘无名之墓’。每个掌印,代表一个被抹去的存在。你要做的,是把手放上去,呼唤他们的名字。如果你足够真诚,墙会回应。”
阿禾伸出手,轻轻贴上最近的一枚掌印。
寂静。
然后,一声轻叹。
“林昭。”她听见自己开口,毫无预兆,“生于新历21年,职业:小学音乐教师。你在三年前的‘静默日’被清除,因为你教孩子们唱了一首关于思念的歌。你说,‘如果孩子不会想妈妈,那长大后怎么懂得爱别人?’”
掌印泛起微光,墙上浮现出一行字:
>“谢谢你还记得我。”
紧接着,第二枚掌印亮起。
“苏婉清,23岁,战地记者。你在报道‘情感难民’遭遇时被捕,最后一句话是:‘请让世界听见哭声,否则胜利毫无意义。’”
>“我还活着,在你记得的地方。”
第三枚、第四枚……越来越多的名字浮现,如同星河苏醒。阿禾的身体开始颤抖,嘴角溢血,意识几近溃散,可她的声音始终未停。
她唤出了三百二十七个名字。
直到整面墙光辉璀璨,宛如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