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HX-01方舟舰上,那位青年军官正陪伴母亲走在甲板上。老人虽年迈体衰,步伐却异常坚定。她忽然停下脚步,仰头望向舷窗外的星河,轻声道:“你知道吗?我曾经也是一个守井人。”
儿子震惊地看着她。
“那是三百年前的事了。”她缓缓说道,“那时候我还年轻,负责看护第七号井。有一天,井里爬出来一个女孩,浑身是伤,嘴里不停喊着‘别让他们带走我的名字’。我救了她,可第二天,整座基地就被‘净理军团’清洗。她消失了,我也被迫签署记忆清除协议……但我偷偷把自己的记忆刻进了一枚微型芯片,藏进了冷冻舱的底层。”
她从怀中取出一枚锈迹斑斑的金属片,递给儿子:“这就是证据。”
青年接过芯片,手指微微发抖。他立刻将其接入舰载终端,屏幕上跳出一段视频影像:年轻的母亲抱着那个受伤的女孩,轻声承诺:“我会记住你,哪怕全世界都忘了你,我也不会让你的名字变成空白。”
画面最后定格在女孩的脸庞上??正是刚才出现在李澈面前的那位少女。
“所以……她是真实存在的。”青年哽咽。
“她们都是真实的。”母亲说,“每一个被抹去的人,都不是虚无。他们只是等待有人愿意回头看看。”
信号抵达“双桥”中枢的瞬间,整个结构剧烈震颤。原本循环运转的黑白光流骤然停滞,继而逆转,形成一股螺旋状的能量漩涡。九百九十九面青铜镜同时亮起,镜面不再映照过去,而是开始**投射未来**。
一幅幅画面浮现:
一位少女在教室中举起手:“老师,我想讲一个故事,关于一个没人记得的女孩。”
一座城市地下,工人挖掘出一块石碑,上面刻着数千个陌生的名字,最后一个写着“林小雨”。
太空站中,一名宇航员对着摄像头流泪:“爸,妈,我在火星发现了你们当年留下的信……我终于找到了你们。”
这些并非预言,而是**可能性的具象化**??当足够多的人开始主动铭记那些被遗忘者时,时间本身也会发生偏移,让某些“本应消失”的真相重新浮现。
然而,就在希望升腾之际,宇宙边缘再度传来异动。
那道“空白裂痕”虽已退去,可在其残留的空间褶皱中,竟浮现出一座全新的建筑??不是祭坛,而是一座图书馆。通体由透明晶体构筑,内部层层叠叠摆满书架,每一本书脊上都烙印着一个名字,但全是黑色封面,无一字标题。
“这是……记忆的墓园。”初代守望者的声音在李澈脑海中响起,“他们把所有被抹除者的记忆,封存在这里,称之为‘静默典藏’。只要打开一本书,那个人的存在就会短暂复苏;可一旦合上,便再无痕迹。”
“为什么不让人们自由阅读?”李澈问。
“因为恐惧。”守望者答,“他们怕人类看到太多痛苦,会崩溃;怕看到太多美好,会沉迷。于是他们选择锁死一切,连哀悼都不允许。”
李澈冷笑:“你们和‘归零协议’有什么区别?一个用逻辑清除记忆,一个用慈悲封锁真相。你们都不相信人能承受真实。”
守望者沉默良久,终是叹息:“或许你说得对。我们守护得太久,反而忘了守护的意义。”
话音落下,李澈猛然抬手,掌心忆种爆发出刺目金光。他一步踏出,身形跨越星海,直逼那座晶体图书馆。身后,林念心、少年、少女以及无数觉醒“忆种”的人类意识纷纷响应,化作漫天光点,追随而去。
他们在图书馆门前停下。
李澈伸手触碰大门,却发现门上浮现出一行字:
>“欲开此门,需献祭一段你最不愿记起的记忆。”
他没有犹豫,闭上眼,低声说出三个字:“娘……走了。”
那一刻,他的童年记忆如刀割般重现:母亲倒在血泊中,手里还紧紧攥着他小时候送她的木簪;父亲疯了一样冲向敌人,最终被乱枪击毙;他自己蜷缩在角落,听着敌军冷笑着宣布:“这一家,记录清除。”
泪水滑落,但他嘴角却扬起一丝笑:“我愿意记住这些痛,因为那是我活过的证明。”
大门缓缓开启。
图书馆内,万卷黑书自动飞起,在空中排列成阵,书页翻动,无数声音交织成河:
“我是陈默,生于20年,死于第三次数据战争。”
“我是叶兰,曾在南极科考站写下最后一封家书。”
“我是赵远山,亲手销毁了自己的研究成果,只为保护一个孩子的梦想。”
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是一段被强行抹去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