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衍的清醒,瞬间打破这幻境气氛。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阴狠地盯着他,似乎在怨恨他戳破这假象。
轰!
下一瞬,船舱内骤起变化。
方才奢靡的雕梁画栋,如同被无形巨手狠狠揉皱、撕裂。。。。
风过雪原,碎雪如盐,洒在那人裸露的脸上。他站在归墟井旧址的边缘,脚下是冻结千年的黑冰,裂纹如蛛网蔓延至horizon。面具落地,发出一声轻响,像是某段封存已久的锁链终于断开。他望着东方情织塔的方向,目光穿透万里寒雾,仿佛看见了那根铜簪上新刻的字??“你终于学会了,先抱抱自己。”
他不是别人,是阿满的父亲。
三十年前,他是第一个泼刀者,也是最后一个被系统抹去名字的人。当年他斩断三十六城的情膜,唤醒万民心声,却被律巡使以“扰乱天序”之名追杀至死。临终前,他将断尘刀封入井底,只留下一句遗言:“等孩子长大,他会听见我的沉默。”
可他没死。
他在雪原深处活了下来,用残存的情纬丝编织假面,把自己变成一个不存在的人。他不敢靠近续织坊,不敢看儿子一眼,怕自己的出现会引来静域残痕的追踪,怕那孩子因血缘而背负本不属于他的罪名。他只能远远守着,像一缕不肯散去的魂。
如今,他听见了。
不只是儿子的声音,更是千万人的心跳顺着情纬网涌来,撞进他早已结痂的灵魂。他听见小女孩在梦中喊妈妈,听见老兵跪地痛哭,听见渔夫对着大海低语:“我回来了。”这些声音曾是他拼死争取的未来,如今竟真的开了花。
他抬起手,轻轻抚过脸上的皱纹。那是岁月与风雪刻下的沟壑,也是爱而不得的印记。
“孩子,”他又说了一遍,声音沙哑得几乎不成调,“我听见你了。”
与此同时,续织坊的灯火未熄。
小芽坐在织机前,指尖缠绕银丝,正将西荒那一夜的哭声编入新的布卷。这不再是记录,而是疗愈。每一针都缝进一句宽恕,每一线都织入一次理解。她知道,反织塔虽毁,但人心中的阴影不会一夜消散。有人仍想遗忘,有人仍在挣扎,有人甚至开始恐惧情纬网??他们害怕某天突然听见仇人忏悔,或发现挚爱之人其实早已心死。
这才是真正的战场:不在塔与塔之间,而在每个人心里。
她忽然停下动作,抬头望向窗外。月光下,一只机械鸢鸟的残骸静静躺在院角,翅膀上刻着模糊编号??**X-7**。这是律巡使最后的耳目之一,曾在西荒围剿途中坠落,却被情纬丝悄然捕获,反向注入记忆碎片。现在,它眼中的晶核微微发亮,映出一段从未公开的画面:
??一个雨夜,年幼的阿满蜷缩在废墟角落,浑身湿透,怀里紧抱着一块焦木。远处传来脚步声,几个穿黑袍的身影举着火把走近,口中念着:“清除残情,净化人间。”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从天而降,手持断尘刀,一刀斩断领头者的喉间情膜。那人没有回头,只是将一件破旧斗篷盖在阿满身上,然后消失在雨幕中。
小芽呼吸一滞。
她认得那把刀,也认得那个背影。
“原来……是你。”她喃喃道。
她立刻起身,冲进藏书阁,翻出鱼皮册最后一页。老渔夫曾说,这三页是律巡使最高机密的残卷,记载着“初代泼刀者”的最终命运。上面写着:
>“目标未死,逃逸于北境雪原。其子已确认为‘觉醒体’,建议启动‘回声计划’??以父之声诱导子之心,诱使其自毁情纬连接,重归寂静。”
小芽猛地合上册子,脸色苍白。
他们早就盯上了阿满。
不是因为他强大,而是因为他软弱。
不是因为他能斩塔,而是因为他渴望父亲。
她冲出屋子,直奔阿满居所。推门时却发现空无一人。桌上留着一张纸条,墨迹未干:
>“我去了一趟北境。有些话,必须当面问清楚。”
>??阿满
小芽心头剧震。她转身欲追,却被绣娘拦住。
“让他去。”绣娘站在廊下,手中握着一根银线,线头连着情织塔顶,“这一关,他必须独自走完。就像当年你下井一样。”
“可那是陷阱!”小芽急道,“‘回声计划’会利用父子之间的情感共鸣,扭曲真实声音!万一阿满听到的不是父亲的原谅,而是责备、是否定、是‘你不该活着’呢?他撑不住的!”
绣娘摇头:“正因为可能崩溃,才更要让他听见。否则,他永远不知道自己为何执刀,又为何不能放下。”
她仰头看向塔铃,轻声道:“真正的泼刀,从来不是斩外物,而是割开自己的心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