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这么回事。”萧凤歧点了点头,朝着看过来的大家笑了笑,“因为这个事儿,跟我和小峰都有关系,小峰年纪小,大人们也不愿意让他知道这种事情,所以,摄政王殿下、齐大人和我的姑祖分别在不同时间跟我说了这件。。。
夜色如墨,嘉平关外的荒原上,风卷着沙砾打在城墙上,发出细碎而密集的响声。戍楼上的火把在狂风中摇曳不定,映出守卒佝偻的身影。这座边陲重镇,自百年前辽金南侵一役后便常年戒备,城墙高耸、箭垛林立,每一块砖石都浸透了血与铁的气息。
而在关内一间不起眼的民宅里,烛光微弱地跳动着。楚天遥盘膝坐在炕上,手中摩挲着一枚青铜虎符??那是影阁重启令下达时,由宫中快马加急送来的信物。他年近五旬,面容清癯,眉宇间藏着一股久居深渊而不露锋芒的沉静。他曾是先帝钦点的影阁首使,十年前因“狸猫案”牵连被贬至嘉平关监修边志,实则幽禁于此。如今诏令再至,仿佛命运之轮终于转回原点。
“楚大人,京中信使已过雁门,明日午时可抵关城。”一名黑衣密探跪伏于地,声音压得极低,“沈姑娘命我亲口禀告您,玉牒内容已初步核对,名单中有三十七人仍在朝中任职,其职位涵盖户部、兵部、内廷司礼监,甚至……东宫讲读官。”
楚天遥闭目良久,缓缓睁开眼,眸光如寒潭深水。“三十七?”他冷笑一声,“这只是浮出水面的冰山一角。真正的‘鸠巢’不在朝廷中枢,而在血脉延续之中。他们不是要篡权,是要换种。”
密探身子一颤,不敢接话。
“告诉沈茶,”楚天遥站起身,走到墙边一幅巨大的北境舆图前,指尖划过一条蜿蜒的红线,“辽金细作百年来做的,从来不是刺探军情,而是渗透宗室、替换嗣脉。从太皇太后崩逝那年起,每一代皇子皇孙出生,都会有‘替婴’悄然调包。有的死于襁褓,有的活到成年才被替换。这些人长大后入仕为官,娶妻生子,他们的后代又成为新一代的‘种子’。”
他顿了顿,声音冷得像刀锋刮骨:“《血脉图谱》之所以用玉牒而非纸册,便是因为它将代代相传,如同宗庙正统谱系一般,被供奉、被继承、被延续。这才是最可怕的??他们早已不把自己当外人,而是真真正正地,成了这个王朝的一部分。”
密探额角渗汗:“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先斩断根须。”楚天遥转身,目光锐利如鹰,“传我令谕:即刻启动‘断巢计划’。第一,封锁所有通往北境的秘密通道,尤其是白狼沟、黑水峡两条古道;第二,彻查嘉平关内外近三年所有新生儿户籍记录,凡有‘难产夭折’却无尸骸者,立即拘押接生稳婆与族长问讯;第三,派人潜入辽东王庭,寻找当年参与‘换婴’仪式的老萨满。”
“可是……若惊动敌方主力提前南下怎么办?”
“那就让他们来。”楚天遥嘴角微扬,竟露出一丝近乎悲悯的笑意,“正好借这一战,把藏在大梁骨髓里的毒血,一次性放干净。”
与此同时,京城皇宫深处,乾清宫西暖阁。
沈茶跪坐于蒲团之上,面前摊开着一份誊抄版的《血脉图谱》。她已两日未眠,双眼布满血丝,但神情依旧清明。宋佳端来一碗参汤,轻声道:“你该歇一会儿了,陛下明日召见,还需你亲自呈报影阁重启之事。”
“我不累。”沈茶摇头,手指轻轻抚过玉牒拓印上的一个人名??**李承稷**。
这个名字,赫然位列太子东宫讲读官之列,且标注为“丙申年冬月替换”,亲属关系栏写着:“养母周氏,乃尚药局旧婢;亲子一名,名李砚,现为国子监生员。”
沈茶心头猛地一震。李砚,正是她少年时同窗,也曾是她唯一动过心的人。他曾许诺此生不负青梅,可后来却突然疏远,娶了兵部尚书之女。原来……那个人早就不是原来的他了。
“难怪……”她喃喃道,“难怪他会劝太子信奉‘柔化北虏’之策,主张裁撤边军、开放互市。他是想为我们开门。”
宋佳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倒吸一口凉气:“这不仅仅是个别官员的问题,他们是系统性地培养接班人!你看这里??”她指向另一行字,“丁酉年入宫的内侍总管赵德安,其义子现任羽林卫左营校尉;戊戌年替换的户部主事钱文彬,其婿掌管漕运粮道。这些人彼此联姻、结盟、举荐,早已织成一张看不见的网!”
沈茶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慈恩寺那一幕。那个穿绿裙的女子,柳如烟,负责太子饮食记录。她每月初七都会提交一份《膳单备录》,而这正是毒灯计划得以持续的关键环节??通过膳食与空气双重施毒,缓慢侵蚀太子心智。而今,《血脉图谱》显示,柳如烟的真实身份是辽金皇族旁支之后,幼年由细作带入中原,十六岁考入尚仪局,二十年如一日蛰伏。
“她们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沈茶睁开眼,声音冰冷,“‘雪鸠’不是一个名字,是一种传承。每一任‘雪鸠’死后,就会有新的继承者戴上帷帽,走入佛堂,念出那句暗语??春雪化鸠,归林不语。这是一个组织,一个跨越百年的秘密教团。”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薛瑞天推门而入,脸色凝重:“不好了!周平死了!”
三人齐齐变色。
“怎么回事?”萧凤歧一步跨进来,手按刀柄,“他明明已被打入天牢,由四名影卫轮值守夜!”
“昨夜三更,狱卒发现他蜷缩在角落,七窍流血,口中含着半片枯叶。”薛瑞天递上一个小布包,“这是从他舌底取出的东西,上面有字。”
沈茶接过布包,打开一看,是一片干瘪的银杏叶,背面以极细的墨笔写着两行小字:
>**“狸猫虽醒,羽未丰。
>春雪不止,鸠终鸣。”**
室内一片死寂。
“这是挑衅。”萧凤歧咬牙切齿,“他们在告诉我们,就算抓了一个周平,还有千千万万个‘玉衡’在等着我们。”
“不。”沈茶忽然笑了,笑得凄厉而决绝,“这不是挑衅,是预警。他们怕了。因为他们知道,一旦我们开始追查血脉源头,整个网络就会崩塌。”
她猛地站起,走向窗前,推开雕花木棂。月光洒落肩头,映出她瘦削却挺拔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