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青灯如豆,她的声音柔情似水,陆奉仿佛置身千里之外的锦绣王都,他不再言语,阖上眼,享受片刻的松乏。
他的头发又黑又硬,江婉柔细致地擦拭,时而给他按按头皮和太阳穴,过了许久,江婉柔试探地问:“夫君今日……心情不好?”
陆奉刚进来那脸色黑的滴水,她得探探,挑个好时候。
果然,陆奉的脸色骤然紧绷。今日着实气着了,在亲近的人面前,他无须遮掩。
他冷笑道:“本王早晚取缔那个不知所谓的集议!”
他率领整个大齐最精锐的幽州军,这支军队此前跟随皇帝打天下。皇帝在女色上混不吝,但对将领们掏心掏肺,常常以兄弟相称。
是兄弟,就不该有尊卑。皇帝开辟的传统,在军中每月召开一次军僚集议,大大小小的将领加起来二十三人,围在一起,此时没有等级森严的官位,只要有想法,尽可以畅所欲言,力求集全军之智,与乱世中谋胜。
大家心往一处使,皇帝广开言路,以此打了许多以少胜多的翻身仗。后来皇帝登基,幽州军整编,这个传统保留了下来,这也是为何陆奉这个“铁杆主战派”,今日听了一天没用的口水。
他不屑争辩口舌,从前还有凌霄坚定地站在他身旁,引经据典、高谈雄辩,如今放眼望去,全是要和谈的,凌霄也开始含糊其辞,陆奉知道,他也动摇了。
陆奉心中憋了一肚子火,和谈和谈,要不是前面几仗打得漂亮,谁给你和谈?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谁的拳头硬谁有理。这么浅显的道理,难道就没人懂么?
陆奉此人唯我独尊,要不是开辟集议传统的人是他老子,他老子现在还坐在龙椅上,他早每人赏十军杖打出去了。
江婉柔听了来龙去脉,喃喃道:“诸位将军们,也许有他们的道理……”
话没说完,陆奉骤
,闷。
他不爱把军政拿到后宅床榻上说,可在外,一溜儿烟的“王爷三思”、“王爷慎重”,连他亲自提拔的心腹,他的妹夫凌霄也违逆他,只有一个她!
她不懂带兵打仗,不懂两国朝局,但她懂他。
陆奉自持身份,诸位又刚从战场下下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陆奉不好过河拆桥。江婉柔没那么多顾忌,狠狠痛骂那些人“鼠目寸光”、“荒唐荒谬”、“软弱不堪”,又对陆奉满目崇拜,左一个“英明”右一个“睿智”,把陆奉听得心气顺了,极其舒坦。
憋了一天的怒火一扫而空,他低声叹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看着她同仇敌忾,义愤填膺的样子,他反过来劝慰她,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无妨。”
江婉柔:“……”
他抚摸她的力道越发温和轻柔,她乖乖在他怀中待了一会,感觉他怒气渐消。
江婉柔心中犹豫,又想起白日在他桌案上看到的折子,她咬了咬唇,把手掌贴在他紧实健壮的胸膛上。
她幽幽道:“将军们说的全错,不过关于和谈……妾也……赞同。”
“妾有自己的私心。”
陆奉挑眉,他这会儿没有方才在军帐中的
不耐,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江婉柔的手在他胸前游移,细细抚摸他身上每一道疤痕。
她低声道:“妾只是一介妇人,不懂打仗什么的,我只知道,你是我的男人。”
“你打了胜仗,百姓称颂,帝王奖赏,我却只要一个平安康健的夫君。”
“妾十六岁嫁为君妇,细算起来,如今已有六个年头。”
她抬起头,乌黑水润眼眸看着他,暖黄的烛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