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8章
彭大叔犹记得枯坐在医院走廊的塑料椅上,指尖还残留着消毒水的冷意,连带着声音都浸得发颤。
他望着池鸢,浑浊的眼里挤满红血丝,话到嘴边几次被哽咽截断,最终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送来医院时,救护车的鸣笛声还在耳边尖啸,妹妹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急诊室的灯亮了整整三个小时,每一秒都像钝刀割在彭大叔心上。
可医生最终推开那扇门时,说出的“抢救无效”四个字,还是像重锤砸垮了他所有的支撑——他总觉得是自己在路上多堵了几分钟,是自己签字时犹豫了半秒,才让妹妹错过了最后一丝生机。
这份自责像潮水般将他淹没,连回家的路都走得跌跌撞撞。
推开门,玄关的灯还亮着,却再没了妹妹往常笑着迎上来的身影。
他没换鞋,径直走进卧室,反手锁上房门,将所有光亮和声响都隔绝在外。
手机在口袋里震了又震,屏幕上“妈”的名字闪了又闪,他却连掏出来的力气都没有——他不敢接,怕听到母亲苍老的声音,更怕自己撑不住在电话里崩溃。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再次响起,来电显示是“小贝”。他盯着屏幕看了许久,终于还是划开了接听键。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侄女带着哭腔的呼唤:“大伯,我妈呢?我妈怎么还不接我电话?”
小贝的声音里满是焦急,隐约能听见她强忍抽泣的鼻音,彭大叔仿佛能看到电话那头,小姑娘攥着手机,眼眶通红,泪珠在睫毛上打转,却强撑着不敢掉下来的模样。
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只能发出沙哑的气音。窗外的天渐渐暗了,房间里只剩下手机里小贝断断续续的追问,和他无声落下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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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咖啡馆里,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木质桌面上,彭大叔指尖摩挲着温热的杯壁,声音轻缓地说起过往——说起妹妹小时候总缠着他去郊外摸鱼,说起小贝第一次叫“大伯”时的软糯模样,那些藏在记忆里的细碎温暖,混着偶尔的哽咽,慢慢在空气里铺展开来。
池鸢坐在对面,没打断他,只是偶尔递过一张纸巾,轻声说:“大叔,小姑要是看到您现在这样,肯定也希望您能好好的。”等彭大叔情绪平复些,她眼睛一亮,拿出手机晃了晃:“我知道个好地方,咱们带小贝去散散心吧?”
半小时后,动物园门口,小贝看到憨态可掬的熊猫雕塑时,眼睛瞬间亮了,拉着彭大叔的手蹦蹦跳跳往里跑。
池鸢跟在后面,看着彭大叔被侄女拽着去看猴子捞月,看着他蹲下身陪小贝喂长颈鹿,看着久违的笑容重新爬上他的眼角,心里也跟着暖了起来。
三人在天鹅湖边看黑天鹅划过水面,在狮子馆外听小贝小声惊叹,连空气中都飘着轻松的笑声。
夕阳西下时,三人拎着剩下的半袋动物零食往回走,刚拐过街角,就撞见了迎面走来的何璃。
何璃抱着文件夹,目光在池鸢、彭大叔和小贝身上转了一圈,眉头轻轻一挑,语气带着几分揶揄:“池鸢,上班时间不在工作室,倒是有闲心带‘客户’逛动物园啊?”
她眼神里的了然藏都藏不住——哪是陪客户,分明是借着工作的由头,满足自己想出来玩的心思。
池鸢脸上的笑容顿了顿,随即笑着冲何璃摆摆手:“就当给大家放个短假啦,何姐要不要一起吃个晚饭?”
彭大叔也跟着附和,小贝则好奇地看着何璃,何璃无奈地摇摇头,嘴角却悄悄弯了弯:“算了,不打扰你们了,记得明天把方案交上来。”说完便转身离开,留下三人继续说说笑笑地往餐厅走去。
客厅的灯光调得很暗,池鸢蜷在沙发角落,怀里抱着抱枕,连平日里亮晶晶的眼睛都没了神采。
门被轻轻推开,老太太拎着刚熬好的小米粥走进来,放轻了脚步:“鸢丫头,多少吃点,别把身子熬坏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安慰,可池鸢只是摇摇头,声音轻得像羽毛:“谢谢傅渊,谢谢老太太,我没事,就是想静一静。”
正说着,手机响了,屏幕上“主任”两个字格外醒目。
她深吸一口气接起,对面传来主任温和的声音:“池鸢,手头的项目先放一放,我看你最近状态不太好,先回家调整几天,工作的事不用急。”挂了电话,她望着天花板,眼眶还是忍不住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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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池宜刚推开家门,就看到沈念安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叠照片。
“宜宜,你看这个小伙子,在国企上班,人品相貌都好,周末见一面?”沈念安把照片递过去,见池宜没接,又叹口气,旧事重提:“其实苏博士真的不错,工作稳定,收入又高,能给你踏实的生活。你再去跟他聊聊,说不定就改观了。”
架不住沈念安的劝说,池宜还是答应了见面。可坐在咖啡馆里,看着苏博士一边喝咖啡一边念叨着项目进度、论文指标,连说话都带着紧绷的节奏,她心里的压抑感又涌了上来。
对方聊起未来规划,句句离不开“薪资涨幅”“职称评定”,那股无形的压力像密不透风的网,让她连呼吸都觉得不顺畅。这场见面没聊多久,池宜就以有事为由提前离开,走在街边,她忍不住叹了口气——这样的“富足生活”,从来都不是她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