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管事跟李婆子走下船去,旁的船娘才敢小声说话。
“他们还有人性没有?如梅走路都费劲,还叫她洗衣裳?”
“钟管事也是个心狠的,下午的活儿都给安排出来了?冷心冷肺!”
“我呸,一群狗东西!最好掉下水去淹死才好!”
船娘们低声骂了几句,也各自散了。
褚朝云过来晾抹布时,刚好就听到他们这几声嘟囔。
女子若有所思的往西码头望了一眼,却对这件事有着不同的看法。
方如梅若是一直这么闲着,那便是无用之人,无用之人在这里只有一个下场,所以钟管事才抓紧给她安排活干。
至于为何要连下午的活一块安排,当然是怕方如梅轮上些别的杂活。
洗衣裳、洗菜好歹可以坐着干,可若是劈柴挑水呢?
钟管事给方如梅送药的事她没法宣之于口,但也因着方如梅的挨打,导致船娘们对钟管事那唯一一丁点的好印象,也慢慢的消逝掉了。
褚朝云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闭口不言。
“朝云……”
就在她站在船头发怔时,方如梅就一步一步挪了过来。
她忙回过头应了声,又伸手扶了对方一下。
方如梅脸色还是白的吓人,可状态总归比从前好了不少,若是在将养些时日,未必不能痊愈。
二人一同去了船尾,褚朝云帮她在木盆里装入些清水,然后就坐下来帮她一块洗。
褚朝云戴着手套,将一件脏衣裳按到水中。
那衣料虽说是工头穿的,可并不透气,这按下去一松手,便又立即浮了上来,看着也不太沾水似的。
她默不作声地干着手里的活,方如梅就伸手握了她一下:“朝云,你带着我们大家伙……一起赚点钱吧?”
这话一出,褚朝云顿时怔了下。
她没应声,而是思索的看向对方。
方如梅又把抓着她的手,往下挪了一点,正按在她戴的手套上,“我知道你是个有想法的,也知道自己突然说这个很不应该,婶子是个粗人,不太会说什么好听的话……但我不想就这么死在这儿。”
褚朝云知道,方如梅一直都想从这里出去,去见那个刚生下就被迫分别的女儿。
“我想想。”
她扔下那盆衣裳,甩了几下手套上的水后站起身。
方如梅跟着抬头,坐在小杌子上,有些感激的看向她:“不论你愿不愿意带着我们,我也要先替大伙和自己……谢谢你。谢谢你愿意考虑这件事。”
褚朝云没再说话,而是离开船尾绕去了另一侧。
方如梅这突然的一句,确实有些吓到了她。
因为她听得真切,方如梅说的并非只是自己,还有大家伙。
大家伙是谁?
自然是那些同住在一条暗仓里的船娘们了!
可是,她真的可以冒着风险答应这种事吗?
褚朝云觉得,她确实应该好好的,仔细的,谨慎地考虑考虑才行。
她这会儿有些心不在焉,拐去厨房那条走道之后,刚好看到程月正在里面忙。
眼见着四顾无人,她便迈步溜了进去。
正好想要分散分散注意力,便笑着和对方打招呼,“程娘子,忙着呢?”
程月正用小刀给萝卜刻花,闻言,温婉一笑:“可是有事想与我讨教?”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
褚朝云请教的态度诚恳,当着厨娘的面倒是放得开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