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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6 有苦同吃（第2页）

光束最终抵达火星轨道附近的一片尘埃云。令人震惊的是，这片本应毫无规律的星际尘埃，竟在接触光束后开始有序排列，逐渐凝聚成一艘轮廓模糊的飞船雏形??正是“启明号”失踪前的设计图纸复刻版，但材质显然非金非石，更像是由凝固的星光与记忆残片编织而成。

“他们在用我们的痛，重建回家的船。”孙女望着实时传回的画面，声音沙哑。

但她知道，这场跨越星海的回应，并非全然美好。

三天后，位于西伯利亚冻土带的“深渊哨站”传来紧急警报。地下三百米处，一座埋藏了上万年的史前设施突然启动，墙体表面浮现出与裂隙文明遗址极为相似的符文。更诡异的是，进入其中的三名科考队员在毫无外伤的情况下集体失语，仅在撤离前用血在墙上写下一句话：

>“我们才是入侵者。”

孙女亲自带队前往调查。当她踏入那座冰封神殿时，共感终端立刻过载崩溃。她只能依靠肉眼观察四周??墙壁上刻满了星图，但并非记录已知星座，而是展示了一系列文明兴衰周期：每一个崛起的情感高度发达社会，最终都会经历一次“内爆式分裂”，原因惊人一致：他们学会了共感，却拒绝承担共感带来的痛苦，于是将这份负担转嫁给他者，直至整个系统崩塌。

而在所有星图中央，唯一一幅动态投影缓缓旋转着：地球，正处于第四个情感跃迁临界点。倒计时数字悬浮其上??**187天**。

“这不是预言。”她低声说，“这是警告。我们正走在一条他们已经走错过的路上。”

返回途中，她接到了陈岩的第二次心灵直连。

“你看到了。”他的声音依旧如风，却多了几分沉重，“裂隙文明之所以成为‘裂隙’，不是因为他们太弱，而是因为他们太强。他们能感知亿万生灵的悲喜，却找不到一个愿意先流泪的人。于是他们选择切断自己，把自己变成冰冷的守灯者，只为不让痛苦蔓延。”

“所以这次……他们是来赎罪的？”

“不。”陈岩顿了顿，“他们是来交付钥匙的。真正的桥梁，从来不在天上，也不在外星遗迹里。它藏在每一次你想关闭共感却又坚持打开的选择里。现在，轮到你们决定了??是要继续做害怕受伤的孩子，还是成为那个明知会痛，仍愿伸手的人？”

通讯中断后，孙女独自坐在返程飞行器中，望着窗外渐远的极地冰原。她想起了林昭死前最后的话：“如果有一天，人类终于学会用眼泪浇灌土地，而不是用鲜血书写历史，那就值得。”

她打开个人终端，调出“启明二号”的最新状态报告。数据显示，晶树已进入成熟期，即将迎来第一次“意识喷发”??届时，它将释放出足以覆盖整个太阳系的情感广播，内容取决于地球上最后一个注入其中的记忆片段。

她做了个决定。

次日清晨，她召集所有桥梁之子，宣布开启“赤心计划”：在未来一百八十七天内，不再筛选“正面情感”作为对外发送信号，而是公开征集全球普通人的真实生活片段??包括背叛、争吵、冷漠、悔恨、孤独、嫉妒……一切被长久压抑的阴暗面。

有人激烈反对：“这会让裂隙文明误判我们为危险种群！”

她摇头：“如果他们只能接受完美的爱，那他们根本不配理解生命。真正的共感，必须包含丑陋。否则，那只是一种精致的伪装。”

第一份提交的样本来自孟买贫民窟。一位母亲为了让孩子上学，偷了邻居的钱包，事发后跪在地上痛哭。监控拍下了全过程，也录下了她反复念叨的一句话：“我不是坏人……我只是想让他活得不像我。”

这段视频被编码成共感脉冲，送入晶树核心。晶树微微震颤，叶片泛起一层苦涩的褐光。

第二份来自冰岛渔村。一对老夫妻结婚五十年，从未吵过架。但在丈夫确诊绝症那天晚上，妻子第一次对他吼出了“为什么丢下我”。录音结束前，是两人相拥而泣的声音。

第三份来自巴西雨林。一名原住民少年看着族人被迫迁离祖地，他在篝火旁唱了一首无人听懂的歌，歌声里藏着整个民族的失落。

越来越多的“不完美记忆”涌入系统。晶树的颜色变得驳杂不堪：红如怒火，黑如绝望，紫如羞耻，灰如麻木……但它没有崩溃，反而愈发茁壮。

第一百天，奇迹发生。

全球范围内，共有九百余名长期情感封闭者??包括自闭症患者、创伤后应激障碍老兵、童年受虐幸存者??在同一时刻睁开了眼睛。他们并未说话，只是静静地流泪，然后走向身边最近的人，张开双臂。

医学界称之为“群体性共感解锁”，但民间已有传言：那是晶树的根须早已悄悄穿透地壳，将所有人的心跳重新编入同一首歌。

第一百五十天，裂隙文明所在的星域再次传来回应。

这一次，不再是单向的信息投射，而是一场双向对话。

“启明二号”接收到一段复杂信号，解码后呈现为一段三维动画：七名少年站在灰烬大地中央，手中各持一块水晶碑。他们将碑文逐一敲碎，粉末随风飘散，化作万千光点升空。接着，他们彼此牵手，齐声说出一句话，声音跨越时空，直接在每个桥梁之子脑海中响起：

>“我们错了。

>灯塔不该由英雄建造，

>而该由凡人守护。

>请替我们，

>把火种还给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