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沈砚忽然颤抖,“你是……火里的影子。”
宁无咎心头一震。这是只有真正感知过净火本质之人才能说出的描述??净火并非纯粹光明,而是焚烧邪祟时所产生的“逆光残像”,介于存在与虚无之间。寻常修士只觉其炽烈耀眼,唯有灵魂受过铭魂之力洗礼者,方可见其本相:一缕藏于火焰背后的阴影。
“你能看见它?”宁无咎沉声问。
“我一直都能。”沈砚苦笑,“从小到大,我看到的世界和别人不同。别人看见阳光,我看见光中的裂缝;别人听见笑声,我听见笑声底下的哭声。直到八岁那年,我在井底看见了自己的倒影??它没有脸,却对我说:‘等你长大,我要借你的眼睛回来。’”
宁无咎沉默良久,终于伸手按上少年肩头:“你想知道真相吗?”
“我已经怕得不想知道了。”沈砚嗓音发抖,“可我还是想知道。”
宁无咎点头:“好。那我就告诉你??你不是疯子,也不是罪犯。你是‘回响之子’,是归墟裂隙震荡时反弹出的一缕魂波所寄生的生命体。你之所以能梦见过去,是因为你体内有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或许是某个死去铭魂者的残念,或许……是魔祖最初的意识碎片。”
沈砚呼吸急促起来,脖颈上的红痕骤然搏动,仿佛有东西在皮下爬行。
“别怕。”宁无咎加重力道,“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教你控制它。就像我学会与净火共存一样。”
“为什么帮我?”沈砚猛地抬头,“你根本不认识我!”
“因为我见过太多人因无知而毁灭。”宁无咎目光深远,“林疏月病逝前最后一句话是:‘如果当初有人告诉我真相,也许我不必那么痛。’我不想再让任何人重复她的路。”
雨声骤歇,月光破云而出,照进牢房。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竟重叠成一个奇异图腾??形似双环交扣,一如启明与晦冥二戒的古老徽记。
***
五日后,深山古观。
此处原为宁家旧族避世之所,早已荒废百年,唯有观后崖壁上留存一座“魂龛”,据传可镇压走火入魔者的残魂。宁无咎带沈砚至此,欲借地脉清气稳固其神识,并尝试剥离其体内异种魂力。
夜半,星河横空。
宁无咎布阵于观前广场,以七根断剑插地为桩,中央置青铜灯台,燃起由骨灰与香脂混合制成的“引魂烛”。他命沈砚盘坐其中,自己则立于阵外,左手持三截启明戒,右手催动晦冥戒,双源并行,开启“铭魂溯忆之术”。
烛火忽青忽紫,风起无向,空中渐渐浮现出模糊影像??
一片焦土平原,尸骸遍野。一名白衣女子怀抱婴儿跪于祭坛之上,身后站着十二位披甲长老,人人面色悲怆。她将孩子额头割破,以血书写符文,随后仰天长啸:“吾以宁氏嫡系血脉为引,献祭此子真名,换天下三十年太平!”
画面一转,婴儿被投入寒潭,潭水沸腾如沸油,无数黑影自水中伸出利爪撕扯其身。然而那婴孩竟不啼哭,反而睁眼望天,眸中闪过一丝猩红。
再转,十年后的雪夜,同一孩童独自立于悬崖,手中握着一块刻有“沈”字的残碑。他抬头望月,口中低语:“你说过要回来……现在,我准备好让你进来了。”
最后,画面定格在一座地下宫殿,王座之上坐着一个身影模糊的存在,周身缠绕七道锁链,唯独最末端的一条已然断裂。它缓缓睁开眼,注视着千里之外的沈砚,嘴角扬起:
“我的钥匙……终于转动了。”
阵法崩裂,烛火熄灭。
沈砚瘫倒在地,口吐白沫,脖颈红痕已蔓延至半张脸颊,形如蛛网。宁无咎迅速封其七窍,以银焰灼烧经络,强行切断外界感应。足足半个时辰,少年才悠悠转醒,眼神清明了许多。
“那是……我?”他声音嘶哑。
“是你。”宁无咎脸色苍白,“也是他们想要的‘容器’。你本姓宁,是宁承业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因天生带有强烈归墟共鸣,被家族秘密遗弃。但他们没想到,你活了下来,还被人改名换姓,养成了另一个身份。”
沈砚怔然许久,忽然笑了:“所以我是宁家人?可我又不是……我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