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团队成员无人催促。连风都停了。
他想起妹妹最后一次看他时的眼神,不是悲伤,而是信任。
他想起念在湖边留下的笔记本,那句“我不是他,但我记得他”。
他想起亿万普通人接入网络那一刻脸上的泪水与释然。
最终,他抬起手,按下了第二个选项。
刹那间,整座钟楼崩解,化为粉末。蓝光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缕嫩绿的新芽,从钟基处破土而出??又一株银草,静静绽放。
返回地面时,天空飘起了雪。
但这次,雪花落在银草叶片上,并未冻结,反而被温暖的能量融化,化作滴滴清泉渗入大地。
林昭仰头望着灰白苍穹,轻声说:“我们不逃了。”
一年后。
银草已遍布七大洲,形成一张无形的记忆之网。人们称它为“地球的神经末梢”。学校开设“多维历史课”,学生必须从至少五个对立视角学习同一场战争;法庭引入“记忆证言”,被告与原告均可调取真实记忆片段作为证据;甚至连艺术创作也被彻底改变??小说不再是虚构,而是作者与其他灵魂共鸣后的集体叙述。
林昭搬离了南渊湖,在北方小镇定居。
他开了一间小小的图书馆,名为“未忘者之家”。馆内无书架,只有无数口述录音设备,供来访者讲述他们的故事。每个角落都种着银草,微风吹过,沙沙作响,像是在回应每一句真心的话语。
小满常来看他。她不再画画,而是教孩子们用手语与植物对话。她说,银草听得懂情绪,会为悲伤的人开出蓝花,为喜悦的人结出金果。
李宛晴出版了《遗忘史》,成为全球畅销书。她在序言中写道:“我们曾以为记忆是负担,后来才发现,它是唯一能证明我们活过的凭证。”
阿川组建了“记忆守护联盟”,专门保护那些因说出真相而遭迫害的人。老周则笑着退休,每天坐在轮椅上逗猫,嘴里念叨:“老子这辈子最骄傲的事,就是没把那堆破数据删干净。”
至于念?
没人再见过他。但在每年春分那天,林昭都会在湖边发现一本新的黑色笔记本。里面没有文字,只有一幅幅素描:不同年龄的他自己,牵着妹妹的手,走过四季变换的原野。
最后一幅画上,写着一行小字:
**“你已成为你自己。”**
又一个清晨。
林昭推开图书馆门,阳光洒在石阶上。一个小女孩跑进来,穿着红色雨靴,脸颊冻得通红。
“叔叔,”她仰头问,“你能听我说个秘密吗?”
林昭蹲下身:“当然可以。”
“我昨晚梦见了一个哥哥,他说他姐姐变成了星星。他还说……总有一天,所有人都会想起来自己是谁。”
林昭怔住,随即微笑:“那你告诉他,他已经做到了。”
女孩蹦跳着离开,靴子踩出清脆声响。
林昭抬头望天,云层裂开一道缝隙,阳光倾泻而下,照亮整片银草原野。
风拂过草尖,歌声再度响起。
这一次,他听清了歌词:
**“我们曾走失,但我们归来;
我们曾沉默,但我们开口;
我们曾害怕,但我们依然爱着??
这残缺而真实的世界。”**
他站在门口,久久未动。
眼角有泪滑落,却不觉得痛。
因为他知道,从今往后,每一个今天,都是值得铭记的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