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屁股坐在林逸旁边的高脚凳上,身体砸在皮革凳面上,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闷响,整个吧台似乎都跟着轻微震动了一下。
“呼……他妈的……”烟圈低声咒骂了一句。
他看都没看林逸,直接对着吧台后的魔女,用一种近乎虚脱的语气说道:“来杯最烈的,能烧穿喉咙的那种!快!给我压压惊!”
魔女转身从酒柜最顶层取下一个造型粗犷的金属酒壶,拔掉塞子,一股浓烈到刺鼻的酒味瞬间弥漫开来。
她给烟圈倒了一小杯深琥珀色的液体。
“熔岩火酒。”魔女的声音依旧慵懒,将酒杯推到烟圈面前,“慢点喝,别真把自己从里到外点着了。”
烟圈看都没看那杯颜色诡异的液体,布满老茧的大手直接抓了过去,仿佛那不是一杯酒,而是救命的解药。
他没有任何品尝的意图,仰起脖子,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将那杯“熔岩”一股脑地灌了下去。
“咕咚……咳咳!咳!咳——!”浓烈滚烫的液体如同真正的火山熔浆,带着毁灭性的灼热感,粗暴地碾过他的喉咙,冲进食道,最后在胃里轰然炸开。
一股无法抗拒的窒息感和剧烈的灼痛让他瞬间弓起了背,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咳嗽,眼泪和鼻涕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整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一手死死抓住吧台边缘,指关节捏得发白,另一只手握成拳捶打着自己的胸口,试图压下那股几乎要冲破喉咙的火焰。
但这股凶猛的刺激似乎真的起到了作用,缓过那口气后,烟圈眼神里的惊悸终于被烈酒点燃的燥热取代。
他长长地哈出一口热气,感觉四肢百骸都被那火辣辣的感觉打通了,连带着某个部位的幻痛似乎都减轻了不少。
“操!”烟圈猛地一巴掌拍在吧台的实木台面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震得林逸放在旁边的酒杯都轻轻一跳。
他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的闸门,之前被天泪强行堵回去的倾诉欲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汹涌而出,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控诉:“你们是不知道!那个小丫头,她就是个披着羊皮的……不,是披着衣的凶兽!比凶兽还他娘的恐怖,凶兽顶多把你撕了嚼了,她……她专攻下三路!那是奔着断子绝孙去的!”
他像是终于抓住了救命稻草的溺水者,也可能是那杯酒的狂暴后劲彻底冲垮了他的理智堤坝,语速快得如同失控的机枪,唾沫星子随着他激烈的肢体动作飞溅:“上个世界,老子扛在最前面,顶着三头深渊巨兽的正面冲击,眼都不带眨一下的!盾牌都他妈拍变形了,老子眉头都没皱!”他用力拍着自己的胸脯,发出沉闷的“砰砰”声,试图强调自己的勇猛。
“眼看任务快结束了,在一个狭窄得只能容两人并排通过的遗迹通道里,撞上这小祖宗了!她跟她的队伍走散了,孤零零一个人杵在那儿,抱着她那根大棍子。”
烟圈的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后怕的表情,“老子当时一看,嘿!一个落单的小法爷?还是个细胳膊细腿的小萝莉?虽然乐园里不能小看任何人,但任务都快完了,老子寻思也没必要跟一个落单的法爷死磕。老子就想着赶紧过去,冲她吼了一嗓子:‘小丫头片子,识相点自己让开!别挡道!’”
烟圈激动地挥舞着拳头,身体前倾,几乎要趴到吧台上,眼睛瞪得像铜铃,对着林逸和魔女的方向,仿佛要让他们身临其境:“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试图制造悬念,但显然没等听众反应就迫不及待地吼了出来,“她当时也是这么对着老子甜甜一笑!笑得那叫一个纯洁无瑕!老子他妈……老子当时还愣了一下!心里还嘀咕这丫头是不是吓傻了?”
“就这一愣神的功夫!她!她!她!”烟圈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而变得尖利扭曲,“她他妈抱着那根比她人还高的水晶法杖!一个箭步就冲上来了,那速度快得跟鬼一样,比开了‘狂暴冲锋’的狂战士还他妈快。老子当时都懵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就一个念头:她拿法杖冲过来干嘛?给老子加个祝福?还是想用法杖戳老子脚趾头逗乐子?”
“砰——!!!”烟圈情绪失控,又是一巴掌狠狠拍在吧台上,力量之大,让吧台后架子上的几个空瓶子都发出了危险的碰撞声。
魔女微微蹙眉,不动声色地将手边一个精致的玻璃杯挪远了些。
“就那么一下!就那么他妈一下啊!”烟圈的声音陡然低了下去,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痛苦和难以启齿的屈辱,他下意识地夹紧了双腿,身体微微蜷缩,脸色再次变得惨白如纸,额头上刚刚被烈酒逼退的冷汗又冒了出来。
“老子当时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那根该死的棍子给抽碎了。直接从脚底板到天灵盖,整个人都空了。”
“老子当场就跪了,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在通道冰冷的石地上,眼前发黑,耳朵里嗡嗡响,连叫都叫不出来!”
“那丫头倒好,敲完就跑,跑得飞快。像只受惊的兔子,连头都没回。”
“她他妈跑出十几步,还不忘回头给老子做了个鬼脸。老子在又冷又湿的泥地上像条蛆一样扭动了足足十分钟,才勉强能扶着墙,像个八十岁的老头子一样哆嗦着爬起来。要不是回归时间快到了,乐园强制牵引,老子差点就真交代在那个鬼地方了。”
他痛心疾首,“回归乐园后,修复是修复了,但那感觉……那感觉它刻在灵魂里了!懂吗?刻在灵魂最深处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烟圈彻底化身为一个被深深伤害的控诉者。
他滔滔不绝,唾沫横飞,从自己那不堪回首的遭遇,一路控诉到天泪的“阴险狡诈”、“暴力成性”、“人格分裂”、“天使面孔魔鬼心肠”,再到痛斥命运的不公为何让他遭遇如此奇葩,最后甚至开始怀疑人生,质疑自己选择坦克这条挨打抗揍的职业路线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个巨大的错误,要不要痛定思痛,砸锅卖铁转行去当个躲在最后面放冷枪的远程。
林逸端着酒杯,几次想开口,比如问问装备的事,或者表达一下“节哀”之类的意思。
但烟圈的话就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语速快得惊人,句子之间几乎没有停顿。林逸刚张了张嘴,声音还没发出来,就被烟圈下一波更汹涌的吐槽浪潮给淹没了。
搞得林逸只能维持着举杯的姿势,默默地看着眼前这个情绪激昂的壮汉,感觉自己的耳朵嗡嗡作响,脑子里塞满了“法杖”、“敲碎”、“蛋疼”、“尊严”之类的关键词在疯狂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