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很久没有梦到黑海了。
那个曾经反复出现的噩梦??沙滩、巨浪、星辰倒映、身后无数沉默人影??如今只剩下平静。或许是因为,那些该被听见的声音,终于都被说出了口。
翌日清晨,我在学堂教孩子们写日记。一个小男孩举手提问:“守门人,如果没人听,还要写吗?”
我想了很久,写下一句话贴在墙上:
>“即使无人聆听,也要写下,
>因为你曾经历的一切,
>值得被这个世界知道一次。”
那天下午,海边传来消息:水晶门消失了。
不是被破坏,也不是沉入海底,而是像晨雾遇阳般悄然消散,只留下祭坛和那七件信物安然伫立。而在原地的沙地上,出现了新的痕迹??一道浅浅的足迹,通向远方,每隔七步,便有一个小小的符号浮现,像是某种古老文字的变体。
我沿着足迹走了很远,直到夕阳西下。
最终,它停在一块礁石前。石缝间,一朵野菊正迎风摇曳,花瓣中心,藏着一颗晶莹剔透的露珠。我俯身细看,竟在露珠倒影中,看见了自己的脸??年轻的,带着笑意的,眼中没有伤痕,只有光。
我忽然明白。
门从未消失。
它只是换了一种形式存在。
它可以是一本书,一首歌,一场讲述,一滴泪,一朵开在废墟上的花,或是一个孩子认真写下“今天吃了甜瓜”的瞬间。
我们不必再寻找它。
因为我们已经成了它的载体。
回到忆镇时,艾莉亚正在门口等我。她手里拿着一封信??来自北方冰原,署名依旧是霜角鹿守护者。信很短,只有一句话:
>“第八族未灭,因火种未熄。”
我把信烧了。
这一次,我没有撒灰入风,而是将余烬埋在了蜂箱旁的土里。明年春天,那里会长出新的花。
当晚,全镇举行了第二次共忆仪式。
轮到我发言时,我没有讲苦难,也没有谈觉醒。我只是举起手中的蜂蜡烛,轻声说:
“三年前,我以为关门是为了逃避。
现在我才懂,关门是为了腾出手,去建造新的光。”
掌声响起,温和而绵长。
仪式结束时,天空再度浮现极光,七彩螺旋缓缓旋转,如同宇宙眨动的眼睛。一只年轻的霜角鹿从林中走出,衔来一支嫩枝,放在新门前,然后转身离去。
艾莉亚靠在我肩上,笑着说:“你说,下次还会有什么等着我们?”
我握住她的手,望着星空,轻声道:
“不知道。
但只要我们还在记着、说着、爱着……
那就一定值得走下去。”
海风拂过,带来远方潮声。
而在某片无人知晓的海底,或许正有一扇新的门,静静等待着第一个愿意为之流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