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无数画面涌入脑海:
??他父亲跪在教堂中央,双手高举,口中吟唱的正是《重生之前》的前奏;
??一群黑袍人围成圆阵,每人手持一支断裂的乐器,血液滴落在地,形成符文;
??天空裂开,一道非光非暗的存在垂落视线,而父亲转身对镜头(或是未来的他)说:“别让范宁来这里。”
??然后,一切归零。
“所以……你也来过?”范宁声音颤抖,“你也见过‘它’?”
风琴突然自动奏响一个低音C,沉重如大地崩解。
紧接着,一个声音在他脑中响起,不属于任何人,却熟悉得令人心碎:
【你本不该继承这份诅咒。】
“那你为何要把吉他留给我?”范宁质问,“为何要在琴箱夹层藏《夜行漫记》的残页?为何让我成为守夜人?”
【因为只有血缘能唤醒旋律的深层编码。】那声音平静如深海,【而唯有被爱锚定的灵魂,才敢直视虚界的真相。】
“真相是什么?”
长久沉默。
风琴缓缓升起,在虚空中转向某个方向??那里,墨玉光晕浓稠如血,金边已被侵蚀殆尽。
【“它”不是敌人。】那声音终于回答,【“它”是第一个失败的守夜人。是写下《终焉协奏曲》却不敢弹完最后一个音的人。是他创造了这个循环,也是他维持着它,因为他无法承受“结束”本身。】
范宁怔住。
“你是说……我们所有人,包括我父亲、艾尔维斯、那些枯骨……都是在重复他的痛苦?”
【是的。而你现在的位置,正是他当年坐下的地方。唯一的区别是??】
【你带来了新的变奏。】
范宁低头看向吉他。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还未开始。
他必须继续前行,穿过那片光晕最浓之处,抵达“它”所在的核心。但他也明白,所谓“击败”或许并不存在。若“它”真是最初的守夜人,那么这场旅程的本质,从来不是战斗,而是**理解**。
理解孤独如何孕育永恒,理解恐惧如何伪装成秩序,理解一首未完成的曲子,如何成为亿万灵魂的牢笼。
他重新背起吉他,不再演奏任何成型的乐章,而是任由指尖在弦上自由游走??像婴儿学语,像风雨初至,像世界诞生前的第一声呼吸。这不是对抗,也不是征服,而是一种邀请。
邀请那个被困在终章前的古老灵魂,听见一个新的可能。
随着这即兴的旋律流淌,釉色终于完全转化为纯粹的金色光芒,将他包裹成一颗逆流而上的星。风琴在他身后缓缓解体,化作音符尘埃,融入旋律之中。赫尔斯顿的残影再度浮现,这次没有倒悬,也没有死寂,而是灯火通明,街头艺人弹着吉他,孩童追逐着气球,钟楼报时声清脆悠扬。
莉亚站在广场中央,对他微笑。
她手中那本琴谱,封面标题清晰可见:《重生之前》。
范宁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加快速度。他只是继续弹着,让音乐成为他唯一的语言,唯一的道路,唯一的真实。
不知过了多久,他穿过了光晕的尽头。
眼前,是一片纯白的空间。
无上下,无左右,只有一张孤零零的钢琴椅,摆在中央。
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背影瘦削,披着破旧的斗篷,头颅低垂。他的右手悬在半空,食指距离最后一个琴键仅毫厘之差,却始终未曾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