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它们有一个共同点:真实。
每一个音都来自呼吸,来自心跳,来自尚未熄灭的意志。
范宁伸出手,贴在维度屏障之上。
他知道,现在该他给出回应了。
他深吸一口气,将《夜行漫记》最终形态注入双肺,然后缓缓吐出??不是完整的乐章,而是一个极简的动机:G-A-B-C,基础回应序列的原初形态。但这一次,它携带着穿越所有时代的重量,承载着未完成者的遗憾、古典大师的克制、远古祭司的虔诚,以及那颗宇宙声核的脉动。
这声音穿过屏障,落入现实。
第一道裂缝炸开。
惨白之光如玻璃般碎裂,露出其后久违的夜空。星光倾泻而下,照在那些仍在发声的人们脸上。他们愣住了一瞬,随即更加用力地唱、敲、吹、喊。声音开始汇聚,不再是杂音,而是一种原始的合奏,一种无需指挥的集体觉醒。
广播乌鸦一只接一只坠落,金属躯壳在触地瞬间崩解为零件。机械傀儡僵立原地,眼中的红光逐一熄灭。光菌丝迅速退缩,钻回地下裂缝,仿佛惧怕这重新降临的“意义”。
范宁感受到屏障正在瓦解。他知道,自己即将回归。
但他也知道,这场胜利并非终结。
“午之月”的侵蚀不会轻易退去,虚界的断层仍将存在,艺术的断代危机也远未解决。
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他最后回望了一眼身后的阶梯与螺旋、宫殿与石环、残谱与星图。
这一切都将沉入潜意识深处,成为未来创作的暗流。
然后,他纵身一跃,冲破屏障。
现实世界的空气冰冷而粗粝,带着灰烬与铁锈的味道。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片废墟之中,身旁是一架被压垮的三角钢琴,琴盖碎裂,琴弦裸露如断骨。
但他还活着。
而且,他能听见。
远处传来孩子的笑声,夹杂着不成调的哼唱;风掠过残楼,吹动一根松动的钢筋,发出悠长的嗡鸣;地下水管深处,水流撞击弯头,形成稳定的节奏型……
这个世界仍未痊愈,但它正在呼吸。
范宁挣扎着坐起,伸手拨动一根尚完好的琴弦。
一声清越的E音荡开,久久不散。
他知道,明天,他会开始写一首新曲。
不是为了纪念过去,而是为了命名未来。
标题他已经想好了:
《晨行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