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十分钟,那少年猛地抬头,瞪着他:“你……你是不是偷听了我说梦话?我梦见我妈叫我小名……没人知道那个名字……”
他平静地看着他:“是你自己告诉世界的。只是以前,没人准备好听见。”
少年愣住,继而崩溃大哭。
那一夜,七名少年写下生平第一封家书。有人道歉,有人诉苦,有人只是简单地说:“我想回家吃饭。”
一个月后,其中三人获得亲属探视,两人达成和解协议,一人主动申请参加心理矫治项目。
消息传开,其他监狱也开始引入类似的情感唤醒课程。有人说这是新型洗脑,有人说是伪科学。但他不在乎。他知道,真正的改变从来不是靠理论说服,而是让一颗封闭的心,终于听见了另一颗心的声音。
春天来临的时候,他再次回到那片原野。
木屋依旧,铃兰如海,只是门前多了几双小鞋、几幅儿童涂鸦、几束野花。篱笆边立着一块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归忆庭分部??请闭眼三秒,然后说出你想念的名字。”
他笑了。
推门进去,屋里整洁如初,桌上光球仍在旋转,只是颜色变得更柔和,像是吸纳了无数故事后的沉淀。壁炉旁坐着那个曾在门外徘徊的小男孩,正低头画画。见他进来,抬起头,咧嘴一笑:“我知道你会回来。”
“你怎么知道?”
“因为昨天晚上,我梦见一棵会发光的树,树上挂着好多声音。有一个声音说:‘等他回来,就把这个交给他。’”
男孩递出一张纸。
纸上画着一座城市,高楼林立,街道纵横,但在每一条街角、每一个窗口、每一盏路灯下,都开着一朵小小的铃兰。人们彼此相视而笑,手中牵着看不见的线,线的另一端连着逝去之人的影子。
画的下方写着一行字:
>“归忆庭不止一处,它在所有愿意记住的地方。”
他久久凝视着这幅画,眼眶发热。
原来传承早已开始,无需宣告,不必仪式。它就在孩子纯真的笔触里,在陌生人相视一笑的瞬间里,在每一个选择不说“算了”而是说“我还记得”的刹那里。
傍晚,他坐在门前台阶上,看着夕阳染红天际。阿禾没有出现,但他感觉她就在身边,或许化作了晚风,或许藏在某一片花瓣的颤动中。
远处传来孩童嬉戏声。
他知道,新的守护者已经到来。
而他自己,也将再次启程。
这一次,目的地是沙漠深处的一座废弃电台。据说那里曾接收过一段无法破译的信号,每隔七年,在特定时辰,便会自动播放一分钟的空白磁带。当地居民称之为“亡者之声”。
他相信,那不是噪音,也不是故障。
那是尚未被理解的告白。
是千万个“我记得”正在寻找出口。
是他下一步要去点亮的地方。
风起了。
他站起身,拍去衣角的草屑,迈出第一步。
世界很大,遗忘很多。
但只要还有人愿意拾起那些散落的情绪,轻轻说一句:
“我记得。”
光,就会继续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