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这样的人,不太理解邓永年对无定那个和尚的执着和忠心。他敬佩邓永年,却无法与他交心,他们不是一种人。
这些日子在邓永年的地盘上,他安全,却实则处处受制,如同被困在精致鸟笼中的猛兽,连与清宴通信,都要如此隐晦曲折。
这种仰自身无法掌控的感觉,他不喜欢。
邓永年对无定这么多年的感情,使得无定在末襄城时,邓永年会更多几分客气。但如今无定回了临安,那他的很多事不能再全然放心了。他韩子厚,从来就不是会将所有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人。兄长执意入京,他怎能安坐于此?他的兄长他必然要自己去救,容不得再等。
一个计划,迅速在他心中成型。
他不再犹豫,将密信凑近烛火,看着纸张化为灰烬。然后,他整理了一下衣袍,脸上恢复了一贯的阴沉与冷峻,推门而出,径直去寻邓永年。
邓永年正在书房处理公文,见韩子厚来访,放下笔,脸上带着惯常的、看不出深浅的笑容:“韩二公子,过来了。”
韩子厚拱手一礼,“嗯,将军似乎早就料到我会过来?”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语气。
邓永年听罢,看着韩子厚的目光无半分躲闪:“嗯,邓某猜到了。你兄长随皇使进京,这几日便到。你们兄妹若是需要帮助,邓某绝不推辞。”
“邓将军高见,但此次,在下是来向将军辞行的。”韩子厚扯了扯嘴角道。
邓永年眉梢微拧在一起,问道:“辞行?你这是欲往何处去?如此匆忙?”
“京城。”韩子厚直视着邓永年的眼睛,“家兄病重未愈,又被迫随军回京,小妹独力支撑末襄城,只有在下有机会破局。而今,兄长经长途跋涉,恐身体难以支撑。我虽人微力薄,于情于理,我都要启程迎兄长,前去照顾。这些时日,多谢将军照拂。”
邓永年目光流转,无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沉吟片刻,道:“兄弟情深,我随便不不再守边土,但一直敬你父兄。是他们守住了大夏不敢犯,我亦有意帮助你们。如今京城局势未稳,各地路途恐不太平,你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救得了他?莫要将自己搭进去了。”
他离开京城时这几个人还是孩子,虽不熟悉他们,但他认识韩廷玉和徐季清。没想到,再见已是后辈,而他俩竟然都不在了。谁会知道,徐季清,那个颇有名气的臭小子最后一面竟然见到的是他呢?
韩子厚心中知道这是邓永年今日并未与他绕弯子,此番话确是他真心。他没想到邓永年会说这样的话,他抱拳行礼,谢道:“将军好意,子厚心领,兄长护我至今,我兄妹三人缺一不可,我心意以决。今日便得出发了,还请将军成全。”
他态度坚决。邓永年盯着他看了半晌,最终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那邓某也不便强留。路上务必小心,我会派一队人马护送你至安全地界。需要可以遣人给我们信,邓某不会袖手旁观。”
“不必劳烦将军了。”韩子厚立刻拒绝道,“此行人越少越轻便,朱兼他们随我同去即可。人多了反而引人注目。将军此番的情谊,子厚铭记于心。”
邓永年见状,也不再坚持,只是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一路保重。你与你兄长莫要忘了,你还有个妹妹在等你们。”
韩子厚目光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隐去,他再次道谢,转身离去。
韩子厚消失在门外,邓永年脸上的神情渐渐淡去,眼神中怜悯与冷漠两种同时出现在他的脸上,与无定之前常伴的佛无异。
他轻轻敲了敲桌面,一名黑影般的侍卫悄无声息地出现。“唉,派人跟着,和底下人说,看着京城那群人……”邓永年轻声吩咐。“必要时保他性命。”
韩子厚离开邓永年府邸后,他与早已等候在城外的少数心腹汇合后,立刻改换装束,丢弃了所有可能暴露身份的物件,沿着一条隐秘的小道,快马加鞭,方向正是的京城!
令邓永年没想到的是,韩子厚在离开后便发现了跟踪,在朱兼的帮助下甩开了跟踪,彻底失去了踪迹。而他也没有在京城再找到一个有关韩子厚的消息。
苦笑一下,就如同他们像结交他,而他亦想借他们的势。但他想自己或许是前些日子意图过于明显,如今他放了萧泰安,也想真心帮韩子厚,他们反而不信了。
而韩子厚与朱兼易容化名,利用早已准备好的、天衣无缝的身份文牒,摇身一变,成了当朝礼部尚书一位久居外地、体弱多病、鲜少入京的庶子。这个身份是韩父生前为韩子厚悄悄备下的身份,并不是假。
他们混入前往京城运送贡品的商队,顺利通过关卡,进入了京城。
而他凭着礼部尚书儿子的身份和手腕,以谦逊低调的姿态,悄然融入了京城官宦子弟的交际圈层。他就像一滴水,汇入了波涛汹涌的暗流之中,耐心地等待着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