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古拉脸上讪讪的,他并不想介入中原与鞑靼的战争,投入兵力下场。确实也有坐收渔利的想法,只是被武英帝这样当面点破,十分难堪。
眼见中原在兀良哈部设置了朵颜三卫,也就是说秃巴一族全部倒向了中原,兀良哈部的领地,实际已纳入了中原的版图。
阿古拉不想瓦剌也被中原吞并,更希望中原与鞑靼两败俱伤。
“当初本汗也是无奈才被鞑靼拉上贼船,到底也没占中原寸土之地。虏获的那些人,在陛下继位之时,也陆续归还了。我瓦剌愿意借道,供盟军征讨鞑靼,若有余粮也可相送。”
还未说完的一句话便是:“还要我怎么样呢?”
阿古拉能做的就是这些了。
黛玉抬眸看了苏丽尔一眼,她比从前显得憔悴了几分,据说上月才产下一名男婴。
只是按日掐算,那孩子只可能是去年夏秋之交,苏丽尔被掳去鞑靼的时候怀上的。
孩子的父亲是鞑靼叶护岱钦。
阿古拉不愿与鞑靼起冲突,恐怕就是不愿那孩子的身世被人议论吧。
黛玉笑对阿古拉道:“可汗不愿襄助,是怕兵力空虚护不牢牙帐,唯恐可敦再被鞑靼战神掳去吗?既如此瓦剌的懦夫,也不配与我等平起平坐,不如向中原纳贡归顺,委质为臣,以求庇护吧。”
所谓“委质为臣”,就是让瓦剌向中原称臣,彼此结为臣属关系。并且阿古拉要视禛钰为主,“委质”仪式后,盟誓终身事主,绝无贰心。
这对于任何一个部落首领而言,都是丧权辱身的举动。
阿古拉呼吸大乱,两撇胡子翘起,眸中的厉芒化作炽烈的怒火,摔杯道:“你说什么!”
苏丽尔看向暴怒的丈夫,连忙起身相劝,抱着他摇头道:“可汗,千万要冷静啊。”
可阿古拉受不得激将,苏丽尔被鞑靼叶护岱钦掳走,饱受欺凌的一段经历,是他毕生之痛,最禁不住人拿捏。
然而黛玉并没有轻易放过他,继续用纯熟的瓦剌语连讽带刺。
“我茜香妇女之邦,孤悬海外,势单力薄,都愿为驱逐豺狼,平靖北疆,不远万里援旌擐甲,席卷起征。尔等枉称剽悍之师,不过一次失利,就锋芒挫缩,惧战不出,宁有一人是男儿耶?”
一席话,气得阿古拉拔刀砍断了身前的食案,巨大的声响,震得苏丽尔尖叫起来。
风声鹤唳之下,牙帐内外的瓦剌扈从都不由抽刀出来,神情紧张地看向文德帝。
而黛玉的睫毛都未颤一下,用银签子叉起一块羊肉,好整以暇地品尝起来。
这时候禛钰徐徐站起,对眼前林立的刀丛视若无物,冷笑道:“若可汗不肯效仿文德帝,躬擐甲胄以报前雠,他日额尔古纳河必是我中原饮马之地。”
阿古拉惊出一身冷汗,冷峭的威胁之言,让他不寒而栗。年轻的武英帝狂傲如斯,大有开疆拓宇之意,竟是连瓦剌的祖兴之地,都想隶入中原版图。
眼前文武二帝实在是可怕,一个步步讥刺,一个字字威胁。与那些人前大放厥词,人后缩头乌龟的夯徒不同,他们可是说道做到的主。
苏丽尔咬了咬唇,附耳对阿古拉说了一句话。
只见阿古拉眼眸转了两下,沉吟片刻,又缓颊笑了起来。
示意瓦剌扈从都收刀回鞘,退回原位。
“阿古拉并非疑畏之徒,只是草原之上贤愚混杂,四野豺狼,背信弃义者众,践约履责者少。本汗也不敢亲信。”阿古拉感慨了片刻,看向妻子,见她不断拉扯自己的衣袖。
只得按她的怂恿,向武英帝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中原的皇帝陛下,瓦剌愿与您缔盟,会兵塞上。但是彼此之间还需要一条牢不可破的纽带。”阿古拉走到牙帐中间,高举双手一拍。
只听轻快奔放舞乐响起,一位身穿薄纱舞衣的妙龄女子,在一群舞娘的簇拥下,款款行来。
那女子身姿曼妙,裙带蹁跹,舞蹈间香风四溢,她嘴角含笑,水漉漉的眸子,频频睐向卓尔不凡的武英帝。飞身抛花,下腰旋裙,也都冲他而去。
她的舞蹈仿佛融入了人的七情六欲,对着禛钰的表情变换多样,似喜似嗔,似怨似恋。
令人眼花缭乱的舞姿、闪烁的眼神、喜不自禁的笑颜,无不表达着一个纯情少女,对心仪男子的爱恋与痴迷。
如此柔美轻盈的舞蹈,配合着丰富的情感变化。就连黛玉都看入了迷,心中感叹这姑娘可是为真正的舞蹈行家。
而禛钰却在一旁欣赏着邻桌的黛玉,悠然地自斟自酌,眼角都未扫向那倾情献舞的女子。
一曲终了,倒是黛玉第一个热烈鼓掌,叫了一声“好”,笑道:“娑婆红姿娇且嫩,朦胧翠色妩中媚。若能得此女吟歌伴舞,大慰平生。”
“苏曼承蒙谬奖,不胜惶恐。”那女子向黛玉屈膝下拜,尽显窈窕之姿。
也许是黛玉的鼓励,让她多了几分信心,忽闪忽闪的眼眸转向禛钰,仔细打量他俊美的容颜。
剑眉星目,鼻梁挺秀,鬓若刀裁,无处不佳。只是那面颊上一处咬痕太过明显,为这个冷傲疏离的男子,平添了一丝旖旎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