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芳洲袖手不接,调转身子面壁而卧,他不需要同情和感谢。
天明时分,一行人到了滇南王府,晴雯穿戴整齐下车来,吩咐人将陈舍人抬下来。
“不用了。”陈芳洲扶着车门,踩着下马凳,慢慢挪步下来,走到晴雯身边,小声道:“这算第一步,我会一步步走进你心里。”
晨曦的碎光落在晴雯脸上,有几丝长发飘飞起来,软软地触在陈芳洲的脸上。
陈芳洲勾起那一丝长发,旁若无人地缠绾在她耳后,“我要你欢喜,不要你愿意。”
丝丝缕缕的痒意,仿佛从肌肤渗入了骨缝中,让晴雯禁不住轻喘了一声,就听见陈芳洲垂眸,低低地笑了。
沐昭宁听说晴雯与陈芳洲已经到了,亲自迎了出来,对着二人谢声不断。
吃过早饭,安置陈芳洲休息后,沐昭宁与晴雯一道审讯了,那几个擒获的指月寺西番僧。
沐昭宁根据格贵的交待,及被擒西番僧的证词,将他们绑架草木居士及强抢滇南王世子等事件的犯案过程如实记录下来。并派德钦守军入羌塘,将西番僧数十年来,为非作歹欺压百姓的事,收集罪证及农奴的口供。
再整理成奏章,通过邮驿,八百里加急送到禛钰手中。
“陛下,羌塘高原冷瘴密布,土地贫瘠,是饭都煮不熟的蛮荒之地,几个西番僧作乱,便让象雄王父子敲打敲打就行了,何必兴师动众,西行征讨呢?”
禛钰指间捏着奏本,听臣子这么说,当即就气笑了,将奏本扔在了他脸上。
“自本朝开基以来,册封僧官无数,岁岁厚赐。茜香国主、滇南王,未尝损羌塘一草一木,西番僧却藐视国法,无端起衅,诟言汉地僧尼,戕害文德帝、滇南王世子。
滇南王与朕自小情同手足,文德帝更是朕之挚爱,将来天下之主母,他们还敢擅动,足见其野心勃勃,早有不臣之心。
而况,他们抗旨不遵,勾结外夷,非法持有火铳,沿途诛杀朕欲度化之人,与藏甲胄兵戈谋叛者何异?
番僧多为附佛外立,妄想保累世之富贵,万代之权柄,不兴学堂,不教圣道,一味愚民贫民辱民,以至民智黑暗,成为遐方惨境。朕理应正本清源,铲除邪佞,开化边民。
他们还不肯老实待在乌斯藏,假借布道弘法之名,窃逾道场,侵占滇南。
开释奴隶之法令颁行已久,西番僧官、贵族、土司置若罔闻,纵僧棍打手虐害农奴,放高利债贷盘剥百姓,勒掯信众,胁取攘夺,肆行凌辱,获罪于天,罄竹难书,不可轻饶。
朕为天子,泽披天下,贼乱西疆,掠虐生灵,岂能坐视不理!必亲征西番,义武奋扬,戮尽邪僧梁强。
羌塘诸夷,敢称兵违令者,无论僧俗官贵,一律皆斩!”
众臣不由抽了一口气,如此振振有词的理由,他们是一个也驳不回来。
穷兵黩武的帽子根本扣不上去,国库充盈,兵强马壮,人口日增。
西征的目的,一是要驱逐外夷势力,靖边安民。二是开释奴隶,兴建学堂,实现羌塘文明开化。三是遏制歪理邪说干扰民心,混淆视听,残害百姓。
至于羌塘之地烧不熟米饭的问题,禛钰已经得到了茜香国大司乐赠送的帕平锅,有了这个舶来品,这个问题迎刃而解。
关键是高原地区的“冷瘴”不太好办,禛钰想到的是,利用滇南王辖区内靠近羌塘的德钦守军,为先遣部队,他们已经适应了高原的气候,不会受冷瘴袭扰。
但愿晴太医能研制出抵御“冷瘴”的药物来。
勒令西番僧离开指月寺的召令已经下达,十月十五日前,所有西番僧尼必须归藏,否则滇南王将有权持戈驱逐。
这一回扎巴桑杰是真的被气晕过去,白玛跪在他足下苦苦哀求,也无济于事。
辩经前的大夸海口,让她的父亲顷刻间失去了土司的身份,而她也成为了一无所有的平民。
只能依附扎巴桑杰,祈求成为他的“荼吉尼”以维系从前养尊处优的日子,至于遭逢惊变的家人,她已经无暇顾及了。
而扎巴桑杰满心满脑都是辩经场上“优昙花”大放异彩的身影。
这时候卡巴匆忙而来,正欲说话,瞥见了伏跪在地下的白玛,立刻止住了话头。
扎巴桑杰瞧也不瞧白玛一眼,漠然道:“既然你如此虔诚,我也不能拂了你的好意,不如就在前殿做个圣女吧。”
“不!”白玛愕然心惊,忙不迭摇头,所谓圣女只是名词好听而已,那就是任人狎亵的庙妓!
扎巴桑杰岂容人忤逆,丢了个眼神给卡巴。
“来人,将圣女白玛送去寮房!”卡巴一声令下,便有两个人过来反拧她的胳膊,将人拖了下去。
出门之时,她看到自己从前的女奴拉珍,她瘦削而蜡黄的脸上,绽开了一个阴恻恻的笑容。
白玛恍然大悟,扎巴桑杰根本不会原谅落败的自己,而拉珍却一力撺掇自己向他求饶,只要贡献自己为“荼吉尼”,就能求得扎巴桑杰庇护。
这一切都是拉珍的谎言!
是这个卑贱的奴隶,从中作梗,让自己沦为了妓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