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尾音卡在喉间,似乎在努力组织语言,古斯安抚地环过那截结实的腰。大约是环境实在昏暗,亚瑟没挣,只喃喃道:“我们钱不太够……”
古斯被逗乐了:“就惦记这个?”
掌下肌肉一绷,亚瑟也侧过身,锐利的蓝眼睛在夜幕下复杂莫辨。
“先把这个说明白。”
“好。”古斯认真应道,“我举个例子,猫、狗和鸟这些,乍看它们的外表,根本看不出来老不老,对吧?这就像我那老家的人,活得长,还显年轻。”
不等亚瑟回答,古斯自顾自接道:“这其实也就是你刚才问的,当妈的管事。”
“她们又要管事,又要管孩子,所以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不和那些有毛病的男人生孩子。”
平时熟悉的单词组织在一起,愣是拼凑出完全不熟悉的情况。亚瑟眉峰拧出沟壑,努力把这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和自己熟悉的事物对称上——
“就像……挑种马,是吧?”他问,“得找那些身子骨结实的、没什么毛病的,这样才能配出好马驹?”
“对。”古斯点头。“人也是生物,道理相通。就像养马,只有没暗病,性情稳,毛色好,再有那么点特殊本事的,才够格留种。”
“这样一代一代挑下来,底子越来越好,活得也越来越长……当然了,甜心,你的身材比我这个祖传优选的还好。”
为表强调,古斯顺手探向亚瑟领口下缘,直奔阴影,帮着托了把那对沉重的胸肌:“真的,我也有练,但就是没你大……”
亚瑟一把逮住他的爪子,警告地捏了一把。
“小子,这是墓园。”
“嗯,墓园里的你更加火辣了?”
这回亚瑟一巴掌把他扒开:“你还没说那个……怎么个一百年。”
“靠婚契。”古斯认认真真道,“就是咱俩在量子层面,呃,存在的本质——就是那种让你是你、我是我的根本东西,生命的火种啊,灵魂的根基啊,绑在一起。你可以想象成……把两盏油灯的灯芯,在火苗最深的地方,打个结。”
“这事关键是合拍。你的心念向着我,躯体接纳我。就像往那个打结的灯芯里加油续火。有了这个,结再打牢,两盏灯的火苗就烧得一样旺、一样久。一个人跟另一个人,自此同享健康和寿命。”
年轻人的声音轻松愉快,亚瑟心头却又是一跳。夜风在石碑之间穿梭,吹得他后脖颈一片凉。四周一片死寂,连月光都像被夜雾稀释了,模糊地照在他们之间。古斯的声音在夜色里像是某种咒语,把空气都拉得稠密。
“打这个结的条件有点苛刻,好在我俩刚好对得上。成了的话,效果可不止一加一。”古斯兴致勃勃,“完全可以搏一下大于二,最次也是等于二——”
亚瑟抬起手。
“打住,小子。”亚瑟审慎道,“你是说,还有小于二?”
“有。不过反正副作用不大……”
“还有副作用?”
“不大,真的不大。”古斯语调一如既往地随意,“仪式就是,在地上画几个圈,然后搞一晚上。反正我们正式结婚那天肯定也要搞一晚上……”
这是墓园。死人比活人多。亚瑟提醒自己,克制着不捂住那张没遮拦的嘴。
“小子。”他慢慢道,“你刚才说‘不大’,说了两遍。”
这不就是为了表示强调?古斯还想再说,某种面对可疑马贩子时的警觉表情却先浮现在了亚瑟脸上——
“我这辈子听‘不大’听得多了。”男人说着,声音压低,“每回有人跟我说‘不大’,到头来都他*要人命。达奇说抢那银行‘不大’会出岔子,结果黑水镇死了一堆人。迈卡那杂种说他那消息‘不大’有毛病,最后谁倒了血霉?还不是我们。”
他停了停,表情却缓和了些。朦胧的光线下,那双晶蓝的眼睛格外明亮,也格外真诚。
“我从没想过我这病还能好……见鬼,半个月前我还琢磨着自己会死在哪个狗屁角落。现在过的日子,对我来说已经跟做梦似的了。”他摇摇头,目光定定地看过来:
“我……在乎你。古斯。你用不着为我……为这个冒险。”
古斯怔了怔。所有那些关于副作用、风险、失败概率的解释,忽然变得苍白无力。他注视亚瑟,意识到这男人并不是在质疑什么技术细节,也不是对那些术法或者未知的恐惧——他只是单纯地在担心。
像一只独来独往惯了的野生大猫,需要很长时间才愿意靠近火堆,相信面前的食物是为自己准备,露出肚皮不会受到伤害,接触热水不会生病。
而在猫的眼里,面前的饲主哪怕拥有再多奇怪的本事,依然是脆弱的,需要照顾的。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亚瑟。”古斯向前倾身,“但我能告诉你的是,这仪式,真的没有什么危险。我不会有事,你也不会有事。哪怕失败了,损失的也就是些金子——”
“金子?”亚瑟的眉头猛地皱起,刚刚才被安抚的神情瞬间重绷,蓝眼里也重新燃起了警觉:“你刚才一直在跟我说什么画圈——”
“拿黄金,融化了,画圈,一次画好。”古斯一口截断,“我们只需要在里面搞。无论成不成。这些金子会消失。副作用,完。”
“哈。”亚瑟怀疑地绕起胳膊,“多少金子?”
“没算。大概从我们头顶,到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