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绛雪从地上爬起,理了理衣衫,敛去身上狼狈和零乱,居高临下望着她,眼神澄明,无波无澜,呼吸声却沉重而又急促,伴随着胸口的剧烈起伏。
谢清徵心中的柔情渐渐褪去,也扶着一根竹子,站起了身,视线瞬也不瞬地望着莫绛雪,期待她给出一个答案。
“为什么呢……”莫绛雪微微摇头,语气夹杂不解。
谢清徵一颗心悬起,怎么是她反过来问为什么?不应该是她给自己一个答案吗?
“你为什么非要得到一个答案呢?我以为我们足够默契。”
谢清徵脱口而出道:“默契什么?默契地装不知道吗?还是默契地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莫绛雪神色冷淡地盯着她:“那样不好吗?”
至少那样她们还能继续做师徒,以师徒的身份,陪伴在彼此身边。
瞧见莫绛雪陡然转冷的神色,谢清徵心中的悲戚感又浮了上来,鼻腔和喉咙又泛起了酸涩感,她不允许此刻自己软弱,逼问道:“不好,一点都不好!我喜欢你,我对你有情,倘若你也一样,为什么不能回应我?你怕吗?你也介意那些人的眼光?”
莫绛雪转开视线,她不怕,她不在意。
谢清徵故作强硬道:“说啊,不要又不说话!你到底还想欺瞒我什么?我不要含糊不清、似是而非的沉默,我要你给我一个明确的回答。”
说完这句,她仿佛觉得自己太过咄咄逼人,又放缓了语气,柔声道:“你要是真介意别人的眼光,那我和你断绝师徒关系,我们不要当师徒了好不好?或者,等你解除身上的恶诅后,我们就退隐江湖,找个世外桃源隐居起来。我还是会一样听你的话,一生一世都听你的话。”
莫绛雪冷淡地听完,道:“你若还肯听我的话,便答应我一件事。”
谢清徵问:“什么事?”
别说一件,一千件一万件她都愿意答应。
莫绛雪沉默了一会儿,道:“我要你,放下这份情。”
谢清徵愕然地望着她,嘴唇无声嗫嚅着。
莫绛雪冷然道:“我是和你做了那些事,但我不需要用遗忘记忆的方式去逃避,我可以坦然面对;我是对你动情了,但忘情道就是得情而忘情,我就算有了私情,最后也可以放下。”
竟是这样的一个答案……
就算有了私情,最后也会放下……会放下……
原来人的话语也会像利箭,将人伤得肝肠寸断。
心脏好似被利刃剖开,血淋淋地疼着,谢清徵脸色越来越白,眼前朦胧一片,泪水模糊了视线,那道翩然如鹤的身影变得模糊不清。
她忽然有一瞬的后悔,后悔不该撕破那层窗户纸,不该打破彼此的关系,不该强行逼问她,要人给出一个回应。
可只有一瞬。
既然选择问出口,她就该承受一切的后果。
莫绛雪转开身,背对着她,呼吸急促,脊背也因身体的颤抖和喘息而略微弯下,继续道:“世间之情,大多不知所起,不知所终。你为人太过重情,趁孽缘未深,趁一切都未开始,还有回头路可走,长痛不如短痛,趁早放下,只要时光足够长,你总会放下的。”
像是有人攥着她的心脏,在撕扯,在拉坠,痛彻心扉,痛得脸上本就不多的血色,彻底消退得干干净净,谢清徵喃喃道:“可师尊,我修的不是忘情道啊……你能放下……我做不到……”
血气翻涌,喉咙里涌上了甜腥的味道,带着铁锈味,莫绛雪一阵恶心,抬手捂住胸口,苍白的双唇不住地发颤,她逼着自己,吐出那些无情的字眼:“你做不到……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身后传来急促的喘息声,像是竭力在忍住喉咙里发出的号啕哭泣声,莫绛雪阖上眼,劝道:“别为了这么一段情……如此失态……”
谢清徵无力地蹲下身子,捂住脸颊,掩去满面泪痕,整个人,连带着声音都抖作了一团:“是……是……我很失态……师尊……别再说了,求你……别说了……”
如谢清徵所愿,莫绛雪不再言语,身后的隐忍压抑的哭泣声却越来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