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酌盯着他的脸凝视半晌,依旧没有半点印象。
初春三月,雨淅淅沥沥地下,鞋面踩在雨水覆盖的青石板上,发出“啪叽啪叽”的响声。开始只是绵绵细雨,然而随着几道惊雷划破天际,雨势越来越大,最终连成一片珠帘样的银白水幕。
街上行人几乎绝迹,大门紧闭的晏家大宅内灯火通明,房檐下乌泱泱站满了人,阴沉沉的目光一错不错盯着院中少年们。
分明是流着相同血液的亲族,可他们的眼神却充满了凶戾暴虐,在这雨夜里更衬阴冷。
“老规矩,十人胜,败者——若还活着的话,连同你们的母亲,贬为血奴。”高高在上的晏家家主眼神睥睨,家老们分列左右两边,目光灼灼盯着大院内百余名少年。
晏家最具权势的团体站在大开的正屋门前,挡住屋内投射向外的唯一亮光,蜿蜒而下的台阶层层叠叠,雨水击打在石阶上,朵朵绽开。
这些少年俱是晏家子,有妻妾之子,有外室之子,亦有人生母不详,然而无论生母是否有名分,他们都逃不了同室相残、养蛊式争斗的命运。
不只是他们,那些在堂下围观的叔伯们,也都曾经历过这般血腥筛选,许是同样无法反抗命运全系一场比斗的惨烈族规,围观的长辈们兴致勃勃,甚至开了赌盘凑趣。
“我赌那黄衣服的小子。”
“嘿,今年族长的儿子也参赛了吧?我赌他!”
“你说哪个?”
“当然是正房夫人生的啦,难不成还能指望血女的种?”
“也是,晏行歌的母亲虽出生小家族,可总比凡女强。”
“瞧你说的,咱们这族规,哪敢娶高门大户的女子?大家不都是在平民跟小家族里挑老婆嘛~也是好笑,这些下层人竟将此当作向上爬的通天梯,也不想想,煊赫之家选小门小户,图啥?”不图资源交换,只能是图命了,这些年她们往家里搂的,也够买命钱了。
“也不都是个死,搏一搏,差不多十分之一的概率,活下来,可就是家族未来的中流砥柱。”烟杆抖了抖,缥缈的白烟流经过肺叶再被吐出,寒风吹拂,了然无痕。
“这些女子都是自愿嫁进来的,倒是可怜我们呐,未必乐意投胎此地。”
廊下气氛轻松,男人们的窃窃私语伴随着吞云吐雾弥散在风雨中。
场内,劈头盖脸的大雨淋得人眼睛都难睁开,百余名少年少女姿容狼狈,他们中修为最高的也不过练气圆满,弱一些的才练气期一二层。
然而强者未必胜,弱者也有弱者的生存之道。
“喂,晏行歌,咱们联手吧,弱鸡们打算联合起来先把我俩消耗掉。”场上的另一名练气期圆满发出邀请,晏行歌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
十个名额并不多,往年也不是没强者被率先踢出局的先例。
“加我一个,还有我妹妹。”晏止欢拉着名身形瘦削的小女孩,壮着胆子凑上前。
少年看了眼两人,目光在两边游弋,调笑道:“晏行歌,这不是你那野种弟弟?怎么还有个妹妹?”
血脉混乱在晏家不是什么劲爆消息,为了开枝散叶,这群人什么事没干过?
有名分的女眷还受尊重些,没名分的,像家里丫鬟、外头妓子,多的是知母不知父,反正晏家乐得多些子弟投入炼蛊场。
而血女因有提供血液作为施咒媒介的特殊用途,一般是不允许族内子弟乱搞的,不过毕竟是“一般”而不是“绝对”,故而像族长、族老之类位高权重者还是可以践踏下这条无关痛痒规则的。
这也是为什么大家都知道晏止欢乃族长之子,而他身边那女孩身上却名不见经传,因为很可能是其他晏氏子弟的种。
“我没意见,晏行歌你怎么看,要带着吗?”少年满脸看好戏的表情。
晏行歌皱起眉,低声喝道:“晏留白你闭嘴!”
随后,他看向紧张望过来的兄妹二人,微微沉吟,问道:“名字?”
“晏止欢,晏停绪。”晏止欢已然察觉到周围望来的不怀好意的目光,连忙道:“我擅长惑心咒,有把握鼓动他们内斗,停绪擅长无声咒,可以从旁辅助偷袭。”
没等他再做过多介绍,晏行歌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