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掠过四王子、八王子最后的人马牛羊,大雪封路。楚王命三路将士暂且退守,静待时机。
王师稳步推进,已深入西戎国土中部。大军所过之处,再无西戎军队的踪迹。
人人不少军功,戚成辉却觉得这仗打得不太过瘾。
“以前跟殿下征东夏的时候,那才是刺激!”
中军议事之后,他回忆起往昔:“那时殿下常率三五千人断后奇袭,不知怎么就正能算准敌军!深山密林,不见人烟,只有我们和东夏人一刀一枪拼杀,杀他个痛快,哎哎——”
“怎么,不用冒大风险就能立功还不满意,非要添点刺激?”金昌将军便问。
“你没跟殿下征过东夏,不知道!”戚成辉摇头长叹,“殿下从前还说过:打仗循规蹈矩最是无味,出其不意方才有趣!”
“别显出你跟殿下的时日长了,看你那嘴脸。”安国公拄了拄佩刀,“殿下现在也是算无遗漏,不过,咳,是比从前稳健许多。”
简直是风格迥异。
他笑道:“毕竟殿下也长了八九岁,不是十六七岁年少气盛的时候了?”
“征西戎的事,我已筹谋七年,自然不似征东夏那时,常有冒险。”楚王一笑,“行了,都散了。”
众将起身,依序退出。
楚王也离开大案,走向内帐。
出征在外,不比在边城方便。他常两月才能给青雀回一次信,也只带了两幅画在身边。
一幅是承光去年的两周岁画像。
还有一幅,是青雀去年送他的生辰礼。他戴着虎面,在看花灯上的《征东夏大胜图》。
快两年过去,摊主的画工如何生动精妙,他已略有模糊。那个上元节,他记忆最深,至今清楚如新的,还是青雀在沧水河畔放下的莲花灯。
“愿,我的殿下,一世平安。”
他自幼五感便比常人敏锐,目力更远胜寻常,即便夜间,只要有少许光亮,目力也几如白昼。
所以,即便在两丈之外,他也看得清青雀写下的每一个字。
他也当然看得清,揉去“盼殿下西征得胜”,最终确定心愿之后,她顿了顿,又加上了四个字:
“长寿百年。”
安国公说得对。
他毕竟不是八年前了-
到景和二十八年将要结束,还有二十几日便是除夕的时候,青雀又收到喜讯:
逾白的丈夫弓宁,又因功得授正四品上轻车都尉。
他还给逾白加请了封诰。待圣旨发下,逾白便是正四品恭人诰命。
——和霍玥现今的诰命相同。
也与李侧妃之母的诰命相同。
猜想了一瞬霍玥和宋檀会在什么时候得知这个消息,青雀决定庆贺一番,等过几日月事走了,便在花园里摆桌酒宴,请阿莹和永春堂的三位一起吃上几杯。
她请帖还没写完,春消又匆匆走进来,在她耳边回说:“今日早朝,李侧妃的父亲遭了弹劾,说他任上收受贿赂妄断冤狱,竟致八人冤死狱中,证据确凿,要押送进京候审!”
又说:“御史还参是殿下御下无方,纵容了李提刑,才致几桩惨案。长兴侯问,殿下已两年不曾回京,从前也常巡边不在京里,便是在京,难道还能隔着七八百里管束到李家?陛下并没理会参奏殿下的话,只让快押解李提刑进京细审,使冤狱昭雪。”
青雀放下笔,把请帖推到一边。
这还请什么客。
“竟有此事。”她皱了眉,“季长史……在不在?”
张岫不在身边,这样涉及朝政的事,她还是直接问季长史最为妥当。
季准很快回府,同两个小内侍来到云起堂,隔着屏风,对江夫人细说:“李提刑确是罪证确凿,应已无可翻案。不过,此事已止于李家,不会牵连到殿下,还请夫人放心。”
“那就好。”青雀一叹,“我也只求一个‘安心’。殿下不在京里,后方一切事务都要你们奔波,还要兼顾到我,更是劳累了你。”
“让夫人安心,便是让殿下安心。”季准笑道,“何况几句话而已,实当不得夫人这句‘劳累’。”
见这里无话,他恭敬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