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个忍字在她脑海里咆哮飞舞,不断回荡,如梦魇般在她脑海中刻下一个个血色的印记,将她一切出格的思维紧紧束缚住,馋食而尽。
“小溪,你爸爸死了,从此世上就剩下我们孤儿寡母两个人了。你一定要听话,一定要懂事。”
“小溪啊,那些孩子都还小,没长大不懂事,你别跟他们计较。妈没有本事,你又死了爹,街坊邻居都看不起咱,只有他们愿意跟你玩带着你,你忍着点,过上几年他们会喜欢你的。”
“小溪,死了爹的小孩被欺负是正常的。你忍着点别反抗,他们的父母妈都惹不起,很快就过去了。”
“是不是你不够听话不够柔顺他们才不喜欢你的。为什么他们不欺负别人只欺负你!你别一天到晚因为点鸡毛蒜皮的事情跟我告状。”
“小溪啊,人要是不努力往上爬,就只能被人踩在脚底下挨欺负的份。你一定要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将来出人头地。”
“小溪,小溪,妈吊到了个钻石王老五,他有钱有权,最重要的是他愿意娶妈,愿意养着咱们娘俩。就是他那个女儿脾气不好,到时候要是她针对你,你忍着点。等妈彻底笼络了你顾叔叔的心,你从此就不用挨欺负了。”
“小溪……小溪……小溪啊……”无数或训斥或劝慰或哭泣的声音在许鹿溪脑袋里徘徊。
她木木地抬起脑袋,望着顾骜羽冷淡的脸庞,像是无数个认命的瞬间,柔顺地冲她笑了一下,琥珀色的眼眸里是一望无际的荒野,她将不知不觉抬到半空中的拳头放下。
“等等,再等等,等我考上大学就好了。”
“你不打回去我替你打了。”
顾骜羽猛地抬起右臂,带着呼啸的风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向杀马特的嘴角,刻下一个与许鹿溪格外相似的伤口,伴随着一声凄惨的尖叫,滚烫的血珠飞溅而出。
母亲嘴里那个暴戾乖张的不良少年与眼前这个桀骜冷淡的少年重合在了一起。
心底顽固不化的禁制颤抖了一下,出现了一道微小的裂缝。弱小的火苗灼烧着粗壮的铁链,许鹿溪颤了颤,那束火苗在她的眼眸里摇曳生姿。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告诉她可以反抗。
“骜羽……”许鹿溪轻唤了她一声,抬起手想要触碰她。
就见顾骜羽满身煞气地踹开紧闭的大门,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许鹿溪僵在了原地,慢慢缩回那双想要触碰她的手,眼底的那束火苗又黯淡了几分。
她不喜欢她。
“老师来了!老师来了!”伴随着外围同学的惊呼,原本看着热闹的同学一哄而散,所有相关人等皆被抓进了办公室。
“校园霸凌完了才来,装模作样。”顾骜羽双手插兜,散漫地跟在老师背后走在了最前端,那架势倒像她是头儿一样。
“顾骜羽!又是你!你说你一周来办公室几次了。小小年纪不学好,又带人欺负人家好孩子是吧。让你父母来一趟。”
面色严肃的教导主任拿着电话簿打了好几个电话,无一例外皆是无人接听,无奈她打了另一个电话,一个女声在她耳旁响起。
“人家许鹿溪招你惹你了,你就欺负新转来的同学!欺负她还不够,还把你自己的手下打成这样,像话吗?”顾骜羽掏了掏耳朵,在教导主任的谩骂下大大地打了个哈欠。
“老师,顾同学并没有欺负我,她是为了保护我才和她们打架的。”许鹿溪三言两语将事情的大致经过描述出来。
教导主任狐疑的目光扫向鼻青脸肿的杀马特们。为首的杀马特满脸愤恨地拍了拍胸脯。
“一人做事一人当,许鹿溪就是我们欺负的,我们和顾骜羽早就恩断义绝了,这事还轮不着她背锅。顾骜羽你给我等着,我们跟你没完。”
顾骜羽不屑地瞥了她们一眼,双手交叉,有一搭没一搭扭着,发出咔咔咔的声响。杀马特们见状一惊,慌忙往教导主任身后缩去。
教导主任愣了愣,诧异地望着顾骜羽。这个孩子自此进入学校后她就知道她的大名了。打架斗殴欺负同学那是家常便饭,甚至跟外面的帮派有联系,参加过几次火拼。老师说狠了就直接带人堵老师的家门。
她是说也说了骂也骂了,就是屡教不改。哪怕让她休学在家她也不在乎,偏偏她爸还投资了一栋教学楼,校长特地吩咐随她去吧。
她叫了几次她爸,她爸大庭广众之下拿着木条抽了她几次,后面她闯的祸越来越多,她爸就不想管她了,打了笔钱给学校作为赔款,任由她自生自灭。
“骜羽,老师这次没有问清楚缘由,错怪你了。刚才打电话给你妈,你妈说马上就过来,老师会跟她解释清楚。”教导主任缓和了脸色,难得好言好语地对顾骜羽道。
顾骜羽闻言脸色越发的臭,冷淡回道:“我没有母亲。”
至于来的是谁,她望了许鹿溪一眼。
匆匆赶来的宋虞看都没看顾骜羽,直接扑向许鹿溪,她轻轻抚摸着许鹿溪嘴角旁的伤口,满脸心疼。而后,满眼通红地抬起头来,泣不成声。
“骜羽,就算你再不喜欢我这个继母,小溪也是无辜的,她是你的姐姐,你怎么能这么欺负她,有什么不满冲我来。这件事我会向你父亲禀告清楚的。”
“妈,不是这样的。”许鹿溪抬起头来,当着众人的面,用先前的话又解释了一遍,哪怕宋虞暗中死劲掐着许鹿溪腰间的软肉,她也忍着疼不曾间断。
“宋女士,先前是我误会了,未搞清缘由便喊您过来,抱歉。骜羽其实还挺喜欢鹿溪这个姐姐的,为了她甚至与自己的狐朋狗友决裂,把欺负她的人都打了。”
宋虞闻言尴尬地眨了眨眼,讨好地冲顾骜羽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