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谁?
她如此心心念念的到底是谁?
是母皇吗?还是大皇姐、二皇姐?
只要这么一想,武祈宁的呼吸便粗重上了几分,藏于衣袖下的指骨被她捏得泛白。
燃烧的火苗带着些许酸意,沿着脊柱缓缓上爬,每一寸肌肤都因为这灼热的触感泛起细微的战栗。
几乎要将她伏低做小这么些年练就出的理智吞噬而尽。
荒芜潮湿的墙角下歪歪曲曲地生出了一朵即将干涸的小花,丑陋畸形,任谁看了都会踩上一脚,将其碾个粉碎。
可就是有双手,她遮蔽住灼热的日光,豆大的雨珠,将它牢牢护在身下,却又在背地里拔掉它仅剩的花瓣,揉虐它狭窄的花心。
武祈宁将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与她对这奸臣的厌恶和恨意杂糅在一起,凝集成了一暴虐的弑杀之意。在那一切她对宋时微的杀意远超于这世间的所有人。
她要将这个奸臣碎尸万段,以解她心头之恨。
苍白的手指在武祈宁低垂的眼眸前晃了晃,宋时微奇怪地瞧着她眼眸里细碎的水光,不过是刚才说话严厉了些,这孩子也不用装得这么真吧。
“今日已入夜,臣带陛下去荆州的夜市逛逛,可行?”
“朕都听太傅的。”武祈宁哑着声道。
“微服私访,陛下换一个称呼,便唤臣一声师傅吧。”乔装打扮一番的轿辇摇摇晃晃地朝荆州的夜市行去。
宋时微倚在软枕上,急行的轿辇令她有些头昏,上了轿辇便闭上眼眸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也不管一旁正襟危坐的武祈宁。
武祈宁低垂的眼睫跳动了许久,小心翼翼地抬眸瞥了她一眼。
苍白的面容下是微蹙的眉,随着轿辇的摇晃,原本披在她肩上的狐裘滑落了几分,消瘦的肩膀从宽大的狐裘里支棱了出来。她无力地低咳了几声,蹙着的眉皱得更深了,哪怕在睡梦中也不安稳。
今夜夜凉,连她都加了一件衣,若她这般吹到集市,怕不又得病上一番,耽搁了她的亲耕礼。
武祈宁面无表情地这般想着,僵硬的身子稍微向宋时微方向挪了一点。
抬起手臂,能一剑捅穿叛徒心脏的手臂在这一刻却出奇得抖,哆嗦得有些不能看。
她咬牙将滑落的狐裘严实地掖回了宋时微的肩上,狼狈地坐了回去。
睡梦中的宋时微似乎重新感受到了温暖,下意识用垂落的脸颊轻轻蹭了蹭狐裘上的毛。
隐秘的雀跃从武祈宁心底犹升,在那一刻竟盖过了厌恶和恨意。
今夜微服私访,她不是皇朝的傀儡皇帝,她也不是为祸朝纲的奸臣,她是不是可以稍微放下点对她的猜忌和算计,只把她当她的……师傅。
眼珠子在半空中飘忽了许久,最终还是落在了宋时微的身上。从空荡的衣袖一点一点移到她的脸上。
她就这么静静望着她,一直到轿辇停止,宋时微醒来。
华灯初上,荆州境内的夜市如同璀璨的星河般闪烁了起来,看样子热闹极了。
人头攒动,摩肩接踵下,百姓身着各式各样的衣衫,穿梭在各个摊位之间。
各类有趣的小玩意琳琅满目,有民间小吃,有木质的首饰,还有古玩字画。
武祈宁好奇地瞪大了眼眸,一路左看看右看看。
这里的玩意虽没有京城那般精致,但种类杂多,更为有趣。
“想要?”宋时微斜瞥了一眼眼睛都快黏上去的武祈宁,丝毫也不意外。
没怎么出过皇朝逛过集市的孩子大多像她这样。她还算克制的了。
宋时微从怀里掏出几块碎银,丢给了武祈宁。
“想买什么便买,出来一趟不容易。”
得到一个武祈宁灿烂的笑容后,宋时微便站在原地望着她没闲下来的身影。
真是个孩子啊。
宋时微感慨地叹了一声,哪怕武祈宁已经及笄马上就要亲政了,在她眼里依旧是个小孩,跟宋安宁没什么区别的小孩。
拿着一根糖葫芦握着诸多小玩意的武祈宁满载而归,宋时微瞥了她一眼打算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