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八年十一月初十,江西吉安府永新县。
天气阴冷,刘启却觉得躯体里藏着颗太阳,热气腾腾,血液沸腾。
他身后是南乡的千余乡勇,经过两三个月的操练,行军已有了章法。
他们沿着县城西北的山脉往东北行军,这座东北-西南走向的山脉一直延伸至禾水的支流溶江江畔,遮掩了虚皇山对岸钱市的贼人营寨。
前方十几人狂奔过来,刘启命人接应。
其子刘善气喘吁吁地在他面前立定,硬逼着自己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爹,铲平贼已经发现我们,正渡河往南来。”
刘启眉眼展开,笑道,“那再好不过!”
刘善喘着气说不出话,刘启下令结阵,果然不久便见虚皇山与溶江间的通道泄出好些人来。
前前后后有数百人,但应当不足五百。
刘启更为激动,“贼人小觑我等,此战贼人必败!”
铲平贼在两里外列阵,刘启决定示敌以弱,吸引贼人主动进攻,己方即可以逸待劳。
这伙贼人托大,果然中计,全军攻了上来。
刘启本想着全歼贼人,但己方与贼人属实半斤八两,甚至贼人还强悍几分,硬生生打破左右包抄过去的乡勇,又撤了回去。
刘善不免恨得牙痒痒,“爹,这伙贼人中有近百的真贼!”
刘启的目光也落在了那护卫着众贼撤退的贼兵身上,精壮悍勇,令行禁止,确实胜过一般贼人和永新乡勇许多。
“不仅如此,”刘启体内的那颗太阳像是西垂的落日,凉了许多,“贼人手中的武器,比以前精良许多。”
几个族丁过来,捧来了几把断刀和一把好刀。
刘善拿起那把好刀走到刘启面前,细细打量着刀刃、刀身,“爹,确实好,儿子第一次见这么好的刀!”
“是南楚贼!”刘启恶狠狠地说道,“南楚贼擅百工,且极为重视冶铁,听闻其所制铁器已不亚于佛山!”
刘善紧紧握住刀柄,“爹,怎么会是南楚贼……”
铲平贼盘踞永新已近半年,他们也摸清了贼人底细,知道这伙贼人是原本攻入粤东的临武贼,与南楚贼闹翻了才进入永新。
刘善越说,越觉心惊胆战,“爹,若南楚贼来了,我们挡不住的……”
“南楚贼不会来,”刘启冷冷说道,“你多看看《宝庆周报》便知,其重心在粤西,次在岳州、长沙两地。
“铲平贼得此武器,说明铲平贼并未与南楚贼闹翻。乡里有人说铲平贼将流民送去了南楚,我本不信……”
他的语气陡然狠戾,“既然如此,我等更不能再放纵铲平贼了!谁也无法保证,铲平贼不会引南楚贼入境!”
刘启说罢,便命刘善去整队,随后命令全军主动进攻。
铲平贼且战且退,一路打至溶江畔。
江北驻扎在钱市的贼人分出两三百人过来,反而压制住了刘启这一支乡勇。
“爹!”刘善忽地大喊,“来了!”
刘启定睛一看,混乱的战场西边,溶江的上游,又有一支贼兵赶来,叫喊声不断,似乎想要吓破他们的胆。
“好!”刘启声音微微颤抖,像是激动,又像是害怕,“传令下去,撑两个时辰!只要撑住两个时辰,每人五两纹银!”
五两纹银,只是最开始的价格。
一个时辰还没过去,乡勇发生小规模溃败,价格当即升至八两,进而十两,最后竟达到了二十两的天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