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了,他们的不幸又不是我们的造成的。反倒是我们给了他们活命机会,便是蠢人坏人,这种时候也只会感恩戴德。”
杨文煊哼哼两声,“老子又没让你去,也没多花了你的钱粮,无非是看看哪里可以改进让灾民过得舒服些,顺便警告士卒员役不要欺凌灾民罢了。
“到你嘴巴里,老子倒像是个傻白甜了!”
刘今钰没忍住笑了,“倒是真有点像。”
“滚!”
杨文煊骂了一声,却也笑了起来。
“好了,与你说说正事。”刘今钰笑意渐渐消失,语气也严肃起来,“这几日忙得不行,我却一直在想,杨嗣昌将灾民赶入南楚是为了什么。”
“杨嗣昌八成是早有预谋,”杨文煊道,“江北的灾民能到南楚来,必然花了几个月时间部署。
“我记得陈君辅寄回的信提及过南下灾民众多,武昌设置粥棚之事,但以为是卢象升在赈灾。”
沉默一阵,他又道,“杨嗣昌定有大阴谋,绝不是简单地驱逐灾民,他可不会在乎受灾的百姓,顶多在乎这些人会不会变成‘乱贼’。”
刘今钰想了想道,“吉安、赣州生乱,明面上刘新宇为最大‘贼寇’,但扎根乡里的平教却更具威胁。
“杨嗣昌人品不行,但能力是有的。他看得出平教与闻香教的相似性,不会不警惕。这些灾民正是平教的养料。”
“防止平教做大可能是原因之一。”杨文煊沉声道,“还有农民军!农民军跟野草似的,怎么也‘烧不尽’,‘春风’正是江北数量众多的灾民。
“若将灾民驱赶至南楚,既能消耗我社钱粮,又断了农民军的来源,倒是一条狠辣的计谋。但是,驱赶灾民,也是要钱的,想拖垮我社……”
杨文煊皱眉看向刘今钰,凝重的神情之下满是疑惑,“恐怕得几十上百万灾民。便是只想消耗我社钱粮牵制我社,也得十几二十万,明军还有这等组织力吗?
“所以我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驱逐的人少了,既不能扼制农民军壮大,也不能拖累我社,甚或为我社提供了足够的人力资源,岂非赔了夫人又折兵?
“但深入想想,打仗总是需要钱粮的。杨嗣昌并未在江西大规模地调动兵粮,何况江西北部受灾,又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杨嗣昌哪来的粮食发动战争?”
刘今钰不能回答,她心中有所不安才来找杨文煊,但两人毕竟不是神仙,不能看透杨嗣昌的谋划,反倒越是讨论越是担忧。
只不过她是个讨厌被人牵着走的人。
“既然不知杨嗣昌憋着什么坏,干脆试一试他!”刘今钰已然打定了主意,“我率兵打进袁州,看看能不能夺了萍乡。
“哪怕试探不出什么,也不打紧,萍乡有几处好煤矿,花费些代价攻取萍乡怎么也不会亏。”
杨文煊“呃”了一声,无奈道,“你还记得自己说过要休养生息吗?”
刘今钰自我感觉良好地说道,“打下萍乡,不就是为了更好地休养生息吗?”
杨文煊一副早有预料的神情,“你既然决定好了,我还能阻止不成?你想去打便去打,我在醴陵救助灾民。”
刘今钰嘿嘿笑着,给杨文煊竖了个大拇指,便大迈步离开了房间。
杨文煊摇了摇头便去睡觉了,一日的忙碌让他沾床就睡,倒是没想到次日他刚洗漱完刘今钰便又来找他。
“怎么了?不是要去打萍乡吗?不赶紧去调兵,还有空见老子一面?”
刘今钰面色沉郁,眉目间又几丝杀气,“没粮了。”
杨文煊愣了片刻,好一会想起什么,笑道,“这也正常,年初得拿粮食换银子,你打仗没停过,军队也得吃粮,剩下的本也不多,又得储备起来。
“现下还需赈济灾民,兼之青黄不接,民间余粮也不多,粮食确实不够你去打萍乡。从昭陵等地调来粮食即可,你调兵也得时间,安心等几日吧!”
“不,”刘今钰杀气愈来愈重,“是连赈灾的粮食都没了。”
杨文煊心头一震,有些难以置信,“难道是我定的赈灾标准太高了?”
进入醴陵、浏阳两县的灾民,靠的都是长沙本郡库粮供养。杨文煊定下的标准是每人每日平均十两,确实有些高,但杨文煊认为养得起。
陆续进入两县的灾民近五万人,一天所需两百五十石米左右,长沙郡库粮加上从民间买来的米粮,支撑半月以上没有问题。
半月以后,支援的粮食便能到了,他们也能开始将排查后的灾民分批转移至腹地。
如今粮食告急,定是有地方出了问题。
郡库、县库的粮食是各地员役报上来的,虽然现下库房里的钱粮所剩不多,但数据不会出错,所以是——
刘今钰此时冷声说道,“湘潭米市,竟然凑不出两千石米。往乡里收粮的员役,至今未能凑足五百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