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凝彤眼中唯有他一人,向他展露如花笑靥,伸出柔荑轻拉一下他的巨掌。
只在转身时,才似是无情还有情地瞟了我一眼。
我心头莫名涌上一阵焦躁:绿心溯忆玊不会失灵吧?
嫣儿的话语再次在耳畔响起,如古寺钟声般荡开层层涟漪:“唇齿相触的瞬间,便会坠入往事之渊。”
这枚奇异的玉石遵循着严苛而不可违逆的时空规则:当玊石浸润两人津液相融,若女子神思沉入那段红杏出墙的艳事,时空便会如撕裂的帛书般绽开裂缝。
新加入的穿越者只可进行有限干预,在这个时空圈终结之时,一俟皇城司的铜哨响起,我便会如朝露般从这个时空蒸发,外部世界会自动补全逻辑,均不用我来操心,再睁眼便是与她双唇分开之时。
凝彤与我接吻之时尚是处子,此后不管如何变故,都必然要重归与我接吻的那个时刻。
凝彤不会记得我用这块神奇的玊石救了她一命,脑中只能保存唯一的一条时间线。
长廊尽头有人提着灯笼走近。
老地主那双浑浊如泥浆的眼睛仍斜睨着我,松弛的眼睑眯成两道深壑,目光莫测:“李公子,再耽搁你片刻。”他挥动肥厚的手掌示意管家退下。
我深吸一口气,龙涎香混着脂粉的浊气涌入鼻腔,不知这老狐狸又要耍什么花样,随着他走过庭院,在假山后面的一处亭子边。
他立在柱子的阴影处,月光被亭子雕花木栏切割成碎片,斑驳地落在地上。
黑暗中,他那双绿豆小眼精光闪烁,突然压低嗓音:“陈公子,老夫厚颜问一句,可否割爱,让我为凝彤正夫?”肥厚的嘴唇咧开,露出三颗金牙,“价钱随你开。”
我险些失笑,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我们青梅竹马,她还有官身——”我顿了顿,“她是做什么的,料你也能猜出来。她也不是安于后宅之人。”我莫名心里慌得很,害怕已经失去了凝彤的芳心。
老地主讪笑一声,自嘲道:“也是!老夫贪心了。对了,你果真认识工部齐侍郎?”
“能说得上话。”我简单地回了一句。
他沉吟了一下,“那我换个条件——对外宣称她是我新纳的十二房,行新婚嘉禧之礼。但风化大使祈福时用假玊石,十日后你们便可双宿双飞,如何?”五日之后我们便会离开此地,这条件自然不会让我心动。
我盯着他油亮亮的鼻尖,才让心理压力小了一些:“你似乎没说出你的条件呢!”
“老夫还是想邀请一些宾客,”他搓着戴翡翠扳指的肥手,挤出一个猥琐笑容,“都是至交好友,凝彤这么美,好让他们眼红我老牛吃嫩草。”说着说着,警惕地环顾一下四周。
我懒得再周旋,直截了当道:“凝彤迟早要走的,您将来如何向亲友交代?
陈老爷,我对你十分信不过,不想让凝彤继续下去了!”陈老爷沉默良久,肥硕的肚腩随着呼吸剧烈起伏,他提出一个更高的条件:
“由你来破瓜,如何?”
“为什么?”我心里益发觉得蹊跷,“先前你还说平婚期半年,我不太明白你的用意。直说无妨。”
他再一次陷入沉默,光光的大脑袋上沁出的汗珠顺着皱纹滚落。月光下,那张大脸显得格外阴森狰狞。
“陈老爷必有不寻常的缘由,我们感念你救命之恩,但不想卷入无端事非之中!”
这个老地主给我一种很不安的感觉,我决定带凝彤离开此地,周边游山逛水。
他一把拉住了我,沉默了好久,才缓缓开口:“今年五月份,我最爱的一房妻室,名叫宝珠,出了意外,突然投了井。有人说是因为正夫摘红丸,触犯了星图七宸大神。”声音像是从地底挤出来的。
老地主浑浊的眼里泛起血丝:“七月份,我再娶一房,就是现在的十二娘,依旧摘红丸,半个月后她的床底突然钻出一条'华珊瑚'毒蛇,幸亏我早有防备。”他两眼茫然地看着前方,声音闷如破鼓,“此后便消停了。”
“所以你……”我一把揪住他的前襟,“你这老货以花甲之身得凝彤元红,却不以为造孽,还要以她为诱饵?!”
早知人心险恶,但我还是感到一阵恶寒:这老货可能从解救凝彤开始,便是存着这样的算计!
“李公子莫要说我造孽!”老地主眼中寒光乍现,突然爆发的力道竟挣开我的钳制。
他整了整衣襟,金丝辫子在脑后剧烈晃动:“老夫虽年近花甲,年年开仓放粮,修桥铺路,哪次天灾不是带头捐资?!”
“老夫两个儿子死于辽军阵前,一个儿子殁于南越瘴疠。这三子中有两个是我的血脉!”
“当年嶂山剿匪,三十七个土匪窝子,老子带庄户们端了十一个!”他肥厚的手指戳戳自己胸口,“这刀要是再偏三分,现在跟你们说话的早是冢中枯骨了!”他拍着肥厚的胸膛,金牙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我前后有十五房妻室——算上宝珠,共四位身故,哪个没有七八个蓝颜?而且,老夫立过规矩,她们只许找那些娶不起妻子的穷光棍!你看看西水县,哪个富户像我这般,行的是光云太宗设立平婚之制的真正公义!”
话音未落,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肥硕的身躯弯成虾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