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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这一路不近不远的跟踪，最终止步于永乐街的悦来居。

nbsp;nbsp;nbsp;nbsp;永乐街与深柳祠同为煊都最著名的两处销金窟，最受达官显贵、浪客书生的青睐，此处酒楼与茶社相连，赌场同戏棚毗邻，大梁民风又很是开放，因而总是一派人声鼎沸。

nbsp;nbsp;nbsp;nbsp;悦来居寓意为“悦近来远”，使近者悦服而远者来归，乃是煊都颇负盛名的一处酒楼，司珹眼见着张兆迎少年将军一块儿下马，拱手作揖，神色可敬地将人迎了进去，径自上了二楼。

nbsp;nbsp;nbsp;nbsp;他翻身下马，将那顶帷帽系在头顶，朝悦来居的门童抛了几锭银子，说：“给我开一间楼上的厢房，要挨着方才那两位客人的。”

nbsp;nbsp;nbsp;nbsp;门童一怔，方才那二位均是身份不俗的贵客，他不敢擅自做主，连忙叫了悦来居的轮值掌柜来。

nbsp;nbsp;nbsp;nbsp;掌柜的见了司珹，看他一副侠客打扮，帷幕下隐约可见狰狞刀伤，又一转眼珠，瞥见他腰间那枚价值不菲的玉佩，简直叫苦不迭——方才进去的二位中，一人乃是悦来居的常客张兆张大人，另一人虽素锦玄衣低调打扮，却也气宇轩昂，不知是京中哪位贵公子。

nbsp;nbsp;nbsp;nbsp;可眼前儿这位应也是他惹不起的，若是当场拒绝，指不定下一霎便被那长剑抹了脖子。

nbsp;nbsp;nbsp;nbsp;正当他左右为难之时，面前这位身材高挺清俊的青年主动开了口，声音虽夹杂了点突兀的沙哑，但竟很是和煦有礼。

nbsp;nbsp;nbsp;nbsp;司珹含着笑，温声细语地朝掌柜胡诌道：“劳驾，方才那二位中的少年人乃是我的老相好，您给行个方便，这些就当是在下提前谢过。”

nbsp;nbsp;nbsp;nbsp;他借着近身，将一片金叶子塞入掌柜手中。

nbsp;nbsp;nbsp;nbsp;悦来居外淌着九曲河，河上夏日里满是画舫轻舟，歌舞昼夜不休，而今入了冬，河面早已结了层厚冰，便稍显得有些寂寥。

nbsp;nbsp;nbsp;nbsp;“大人，您这边请。”

nbsp;nbsp;nbsp;nbsp;听见跑堂小厮唤他的这一声，季邈方才回神。

nbsp;nbsp;nbsp;nbsp;他今晨被张兆突然造访，拒也不是迎也不是，本想找个由头躲上一躲，却又在司珹处碰了一鼻子灰。

nbsp;nbsp;nbsp;nbsp;哪知回前厅时，那张大人还固执地候着他，叫他不得不来赴了这场席。

nbsp;nbsp;nbsp;nbsp;“季将军，请上座。”户部侍郎张兆年已近不惑，此刻却全然没了长者身段，鞍前马后地招呼着他入席，将在座的人一一指给他看。

nbsp;nbsp;nbsp;nbsp;“这位是刑部尚书纪昌纪大人，这位是工部尚书王开济王大人。至于剩下这一位嘛——”张兆笑道，“乃是皇上身边近来贴身侍奉着的鸿公公。”

nbsp;nbsp;nbsp;nbsp;季邈在这席间唯一见过的便是鸿宝，对方也恭恭敬敬地朝他行了礼，谦声道：“季将军，小别数日，恭贺将军新婚大喜。”

nbsp;nbsp;nbsp;nbsp;季邈冷淡点头，只朝对方道了谢，又一一拜过余下诸位，落座席间。

nbsp;nbsp;nbsp;nbsp;甫一坐下，张兆便满脸堆笑地拍了拍手，高声吩咐跑堂道：“既然人已到齐了，便上菜开席吧。”

nbsp;nbsp;nbsp;nbsp;他复转向季邈：“季将军久居青州，有所不知，这悦来居的吃食乃是京中一绝，尤其如姜酥排叉、黄焖鱼翅一类，食之可谓满齿留香，今日幸请季将军亲自品鉴。”

nbsp;nbsp;nbsp;nbsp;季邈实在没什么心思吃这顿饭，淡然回话道：“多谢张大人款待，今日所为何事，大人不妨直说。”

nbsp;nbsp;nbsp;nbsp;“青州位处北境苦寒之地，常年受朔北十二部侵扰。镇北侯府常年驻守此处，乃是我大梁的股肱之臣。”纪昌向季邈拱手道，“何况季将军年纪轻轻便立下如此奇功，又一路回京舟车劳顿，此宴不过替季将军接风洗尘，除迎贺我朝功臣外，并不作他想。”

nbsp;nbsp;nbsp;nbsp;季邈颔首回礼：“运气而已，纪大人抬爱了。”

nbsp;nbsp;nbsp;nbsp;“季将军切勿妄自菲薄，”张兆替他满上一杯酒，刚要举杯说些什么，突然瞥见桌上刚上的一道汤菜，立即转身对跑堂怒骂道，“晦气玩意儿！”

nbsp;nbsp;nbsp;nbsp;跑堂是个十来岁的瘦弱少年，吓得腿一软，扑通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nbsp;nbsp;nbsp;nbsp;张兆冷哼一声，将那道热汤旁的小碗指给他看，道：“你莫不是眼瞎，端上来时没瞧见这道茶汤少了一味料？”

nbsp;nbsp;nbsp;nbsp;“仅是少了一味料而已，”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王开济打着圆场，“张大人不必如此大动肝火，伤了和气。”

nbsp;nbsp;nbsp;nbsp;张兆敛了些怒气，朝王开济处拱手道：“王大人忙于公务，平日鲜少来此地界，因而有所不知——这悦来居本就以菜品之正宗为招牌。如今少了料，自砸招牌事小，摆明了是对季将军不敬事大。”

nbsp;nbsp;nbsp;nbsp;季邈听出他话里有话，平静问道：“这少的是哪一味料？”

nbsp;nbsp;nbsp;nbsp;张兆便绕行至桌侧，指着那几只小碗向季邈解释说：“季将军有所不知，这茶汤应以秫米糜子面掺红糖做底，调之以芝麻、各种果脯、松子仁等十余味辅料置于碗中，待到需饮时，便以沸汤冲熟，最适冬日驱寒。”

nbsp;nbsp;nbsp;nbsp;“如今碗中并无核仁，岂非暗讽季将军家中不睦？”他一脚踹翻那少年，竟欲直接将整壶沸水劈头浇下，咬牙切齿道，“心思腌|臜至此，实在该死！”

nbsp;nbsp;nbsp;nbsp;这少年吓得大叫，瑟瑟发抖之时，滚烫开水却并未浇到他身上。

nbsp;nbsp;nbsp;nbsp;他大着胆子去看，正对上一张冷若冰霜的脸。

nbsp;nbsp;nbsp;nbsp;——那水壶正是被季邈截了胡，此刻正咕噜噜滚落旁侧，热水尽数氤入脚下绒毯之中，滕升起许多可怖的白雾来。

nbsp;nbsp;nbsp;nbsp;季邈冷声道：“张大人何苦为难个半大孩子。”

nbsp;nbsp;nbsp;nbsp;他摆手示意那跑堂出去，又坐回位置上，将一只小碗拉至自己跟前，拨弄着其中辅料。

nbsp;nbsp;nbsp;nbsp;窗外北风暂歇，落雪无声。

nbsp;nbsp;nbsp;nbsp;席间一时寂寂，落针可闻。

nbsp;nbsp;nbsp;nbsp;半晌，季邈淡然开口道：“青州确实并无如此多花样繁复的讲究吃食，但有一道菜，谓之‘蟾蜍吐蜜’，不知诸位大人可曾听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