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因为,他的傻姑娘,被他一次次推开,却还是没有放弃他。他又有什么理由放弃呢?嗓子一痒,秋月白猛地起身,轻柔地将衣角拿回,将锦被细细盖好。费力下地,跌跌撞撞出了寝帐。一时咳得剧烈,手扶着一处大石才勉强不致倒下,却是久久不能站直。手中素帕还是带有缕缕血丝,忽瞥见一道黑影靠近。秋月白微微喘气,反身靠着大石,眸色但厉,虚弱而又沙哑的声音,却依旧不容小觑:“是何人?”卷羌管悠悠霜满地“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夜色空茫,羌笛声悠,那虚弱的白衣背靠大石,捂着心口处轻喘连连。却依旧紧盯着来人,带着几分的戒备。却见那人攸忽单膝跪地,恭敬行礼:“杀手千同见过先生?”秋月白眸色幽暗不明,略显诧异:“幽冥谷?”“是。”来人挽上衣袖,露出一朵绝美凄厉而又嗜血般的彼岸花,那是幽冥谷杀手的符号。秋月白掩唇轻咳,稍缓了缓,才淡淡开口询问:“何故在此?”“谷主命在下等人潜伏军中,以随时听候先生差遣。”千同悄悄抬眸看了一眼那白衣,如实答道。月光倾洒,树影斑驳,不知过了多久后,才传来秋月白的幽幽一叹:“他倒是有心了。”还是微微动容,清羽嘴上总不饶人的恶语相向,可还是关心他的,这就足够了。那位拜天地结成的兄弟,无论如何还是淡不了的情意。秋月白敛去情绪,看着那垂首候在一旁的千同,悠悠开口:“今日来此何事?”“回先生,卢令的王失踪了。”千同言简意赅答道。眼前一阵晕眩,秋月白身子微微晃了缓,垂眸低喃:“萧烨?”良久,才抬头又问:“消息可靠吗?”“千真万确,昨日谷主在沛阳接到一单生意,猎物是消失的卢令王。”千同面色凝重,句句真言。前阵子接到一桩大生意,连谷主都亲自到了卢令的王城——沛阳,没想到竟是有人想借幽冥谷之手,除去卢令的王。幽冥谷做的虽是杀人买卖,但的也有他操守的底线。杀一个人容易,杀一个帝王也容易,可是,若是因此而生灵涂炭,那么亦是万两黄金也做不成生意。秋月白淡淡地点头,脸色苍白,低声说道:“嗯,我知道了。”萧烨孩子心性,自小便是极顽劣,常闹着皇宫鸡犬不宁,偏馨得太后宠得紧,怕是到哪里贪玩去了。又思忖片刻,秋月白揪着胸口的衣襟缓缓站直,清瘦颀长的身子,显得那般的单薄,却又有不容置否的魄力。秋月白才淡淡开口,嘱咐道:“去俘虏营或新兵营看看,约莫二十左右,左臂有疤痕的,带过来见我。”顿了顿,又补充强调:“切记行事小心,不可张扬。”“是。”千同应诺,刚要起身告辞。只见秋月白目光平静地凝视远方,一半沐浴月下,一半隐身黑暗,俊颜沉郁,眸色黯然。“还有,告诉你们谷主,人我要了,谁也不许……动他。”秋月白断断续续又咳得厉害,声音依旧是无力的轻淡。千同略迟疑,缓缓又行一礼,答:“是。”秋月白微微弯了嘴角,那笑意如浮云浅淡,舒展而又温柔。他撑着石头缓了片刻,咳嗽也好了些,似乎又有些倦了。脚步有些虚浮无力,却又异常坚定。他想,得回去了,那傻姑娘寻不见他又该着急了。他得回去了……仰望夜空,繁星入眸。三更鼓,夜深沉,月下不眠人,独独影凄寂。一阵风过,惊起宫愧宿鸟,庭树栖鸦。一声清脆,如是玉石落盘,低沉富有磁性。“参见太后娘娘。”那锦绣华服在身的馨德太后,面色略显憔悴,微微蹙眉,却依旧不减雍容华贵,悠悠转身:“穆公子深夜前来有何要事?”“在下听闻王上失踪,焦虑万分,忧心如焚,所以特地赶来。”穆风眉头紧锁面带忧虑,仿佛真如他所说的那般。可馨德太后何许人也,自然不信他的惺惺作态。穆风这人心机深沉,阴险狠辣,并非是可以长期合作的伙伴。馨德太后敛下眼睫,眸子中冷光划过,再抬起眼时,含着略带讥讽的笑意:“听闻?看来穆公子的耳目甚多,这王宫高墙都挡不住。”王上的失踪后,她立即封锁消息,所知者不过寥寥数人,而他穆风竟如此之快地得到消息,可见这王宫里有不少伏蛰的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