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辞挣脱他的怀抱,俯身理了理散乱的衣襟,复又抬手牵住了赵怀霁的手。
“随我下去走走罢。”她轻声道。
赵怀霁含笑颔首,任她牵着,随她下楼。一下楼,便见那店小二手中提着一篮鲜花。沈秋辞从中取出一朵,柔指轻点,轻佻地将其别在赵怀霁耳畔。
她凝视着那眉目俊雅的男子戴花之姿,忽觉赵长宴当初给她戴花之举亦有几分妙意——
原来,美人戴花,确是风流极了。
赵怀霁本就生得温润端方,此刻花色艳冶,又添三分艳态,竟隐隐染了些许妖冶气。
他却并未恼,只是低头看她,握着她的手,眼底漾着笑,倒真像个深情不悔的情郎。
沈秋辞忽然道:“不若此刻便去品茗楼,可好?”
话音未落,她已轻袂飘然,先行踏出门槛。赵怀霁怔了一下,旋即笑着跟上,眼底满是纵容与欢喜。
“只我们二人,片刻便回。”沈秋辞忽地回首,“你的那些人,不会跟着罢?”
赵怀霁略一思索,抿唇而笑:“夫人既不喜,叫他们散去便是。”
反正也不过一时。
沈秋辞听罢,眸里似乎亮了起来:“那便好。回京之后,左右必有人跟随,岂如吴城这般清净自在?”
赵怀霁执起她的手。
“都依你。”他说。
二人携手入了品茗楼,登至楼上僻静阁间。帘帐低垂,香雾氤氲,隔窗望去,街市隐约可闻,而室中却自成清幽之境。
沈秋辞莞尔一笑,轻拉赵怀霁坐下,旋即俯身向那茶馆小厮低声吩咐几句。小厮点头应是,行礼退下。
赵怀霁好奇,偏头问道:“夫人唤他去做何事?”
沈秋辞却不答,只笑靥如花,目光含意不明:“一会儿,王爷自会知晓。”
未多时,便有两人抬着一张古琴入室,置于案上。赵怀霁一怔,正欲开口,却见沈秋辞步入屏风之后。
须臾,她自帘后缓步而出,竟换了身衣裳。
她素日惯穿素淡,如今却着一袭清透薄纱,隐约似那日佳人馆所着之装,剪裁妍丽,光色流转,美艳中带几分惊心动魄的清冷。
赵怀霁一时间看得怔住,眸光微动,竟移不开眼。
却见那美人笑了:“夫君——”
她说着,款款而坐,姿态娉婷,“妾为君抚一曲,可好,可好?”
赵怀霁点头,却觉心绪微乱,仿佛有些什么被轻轻拨动。
沈秋辞垂眸,玉指轻拨,琴声便随之响起。初听之时,他未曾分辨,然未及数息,便骤然生出熟悉之感。
竟是《破阵》。
他心中猛地一震,神色变幻难明。
此曲昔年为母妃所钟爱。虽谢氏身居深宫,却偏爱铁马金戈之声,每弹此曲,神色皆肃。
父皇亦曾极爱此调,但每逢他至,此曲往往未弹完便止,余音飘渺,他年幼不解,只觉自己被遣往偏院,独留父皇和母妃两人在殿中。
昔年他懵懂,不解缘由。如今静坐此间,见心上人抚琴为己,方才恍。那年父皇每至,母妃总是弹而未终,大约正因弹琴之人撩人心弦,令人忘形。
赵怀霁听着听着,竟不自觉起身,步步趋近。
沈秋辞察觉动静,指下未停,唇角却带了笑意,轻声嗔道:“怎离我这般近?我曲未弹完呢,倘若有人撞了进来——”
“无人会来。”赵怀霁轻声答,“我自今晨便吩咐他们,今日莫入,莫扰。”
女子闻言笑出声来,音若银铃。琴声缓缓止歇。赵怀霁自后轻拥住她,双臂绕上她的腰,下颌轻靠于她肩头,鼻息拂过她颈侧细肤。那肌肤雪白光润,还留有数处缠绵之痕,在他眼中尤为动人。
他贪恋地嗅着她身上那熟悉的、若兰似麝的香气,是他惯用的熏香,心中某种隐秘的满足便悄然蔓延开来。
“王爷可还记得,”沈秋辞忽问,“我曾问过王爷一事?”
赵怀霁用唇轻轻碰着她的耳朵。
“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