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颤抖着掀开襁褓一角,与小女孩对视一眼,忽然浑身剧震。“眼睛……鼻子……还有嘴角……”她泣不成声,“和我们家妞妞,一模一样!”
人群寂静。唯有风过铃响。
驼童望着沙丘方向,轻声道:“有些孩子没有死,只是被风沙藏了起来。只要人间还点着灯,他们就能找到回家的路。”
北境桃林,老兵讲完故事,孩子们散去。他独自坐在门前,擦拭那把从未使用过的旧剑。剑鞘斑驳,刻着两个模糊名字:**谢无尘、阿禾**。
“你们知道吗?”他对虚空说,“我儿子临死前托人捎信,说他在战场上救了一个少年,那少年后来活了下来,成了将军。”
“今早我收到消息,那位将军下令拆除了边关三座刑场,改建学堂。”
“他说,这是还债。”
他仰头饮尽一碗浊酒,酒液顺着胡须滴落,渗入泥土。桃花飘落,覆满剑身。
极北雪原上,那两道并肩而行的身影渐行渐远。风雪遮不住他们的足迹,每一步落下,地面便浮现出一朵莲花印记,转瞬即逝,却又接连不断,仿佛一条通往远方的光之路。
谢无尘不知他们是谁,但他知道,那是由无数“选择做好事”的瞬间汇聚而成的轨迹。是阿禾用生命点燃的火种,如今已燎原。
他扫完门前最后一片雪,收起扫帚,转身回屋。阿石仍站在原地,手里紧攥着那本册子。
“你想留下来吗?”谢无尘问。
阿石点头:“我想学会……怎么让人心里有光。”
谢无尘笑了。他从墙上取下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递给少年:“去后院,打开那间锁了三十年的屋子。里面有一千零一本《心语录》手稿,都是阿禾写的,但没人看过。”
阿石接过钥匙,手指发颤。他走向后院,推开沉重木门。屋内尘封如墓,书架林立,每一本册子都以麻线捆扎,封皮泛黄,写着不同年月、不同地点、不同名字。
他随手翻开一本,只见扉页上写着:
>“致西北饥民李大牛:你偷了官粮,但我敬你敢为家人犯险。愿你余生仓廪充实,不再屈膝。”
>批注者:谢无尘
他又翻另一本:
>“致东海渔妇吴氏:你丈夫葬身鱼腹,你跳海相随未遂。我不劝你坚强,只问一句:你女儿今晚有没有饭吃?”
>批注者:独臂女子
再翻一本:
>“致京城乞儿小豆子:你每日捡柴换馒头,分一半给瞎眼婆婆。你不知道吧?她是先帝流落民间的妹妹。”
>批注者:史官
阿石一页页翻看,泪流满面。这些不是书,是无数生命的回音,是黑暗中彼此搀扶的痕迹。
他忽然明白,所谓《心语录》,从来不是阿禾一个人写的。它是七十三个孩子、是谢无尘、是独臂女子、是史官、是驼童、是南疆母亲、是北境老兵、是东海少女、是西域父老……是所有曾在寒夜里递出温暖的人,共同写下的长诗。
他冲出屋子,扑通跪在谢无尘面前:“前辈,我想把这些书抄出来,送到每个人手里!”
谢无尘摇头:“不必送。”
“为什么?”
“因为真正的《心语录》,不在纸上。”他指了指少年的心口,“在这里。当你看见别人受苦,心里会痛;当你做出一点好事,心里会亮??那就是它在生长。”
阿石怔住,良久,重重磕了个头。
谢无尘扶他起身,带他走到梅树下。七朵白花依旧绽放,其中一朵忽然飘落,恰好停在阿石掌心。
“拿着。”谢无尘说,“这是阿禾给你的见面礼。”
阿石低头,发现花瓣背面浮现出细小金字:
**“你来了,我就没真正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