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他坐在阿岩床前,轻轻播放那段声音。
房间寂静如井底。
良久,阿岩睁开了眼。他坐起身,盯着小川手中的设备,嘴唇微微颤动。
“你听见了吗?”小川问。
男孩点头,伸手触碰扬声器,仿佛想抚摸那缕早已消散的气息。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像枯枝摩擦:“哥哥……有没有……疼?”
小川心头一震。这不是询问,是忏悔??那个夜里,他没能回答哥哥的问题,只能抱着冰冷的身体哭喊。
“他说不疼。”小川轻声回应,“他说,只要你知道他在听着,就不疼。”
阿岩的眼泪无声滑落。但他没有崩溃,而是慢慢抬起手,打出一个生涩的手语动作??那是《续语录》里教的第一式:**“听”**。
小川含泪回以同样的手势。
翌日清晨,孩子们发现风铃上挂了一朵新鲜的铃兰,花瓣晶莹,像是昨夜雨露凝成。而阿岩第一次主动走出宿舍,站在院子里仰望天空。阳光洒在他脸上,裂开的冻疮开始结痂,像大地迎来春耕。
与此同时,东海孤岛的女医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信封用褪色蓝绳系着,里面只有一张照片:七十四名年轻医者站在莲林井边,笑容灿烂。背面写着:“第七十五人,是你。”
她怔住。她从未告诉任何人,自己当年只是临时顶替一位病倒的同学参加培训,自认不算真正成员。
可名单上,她的名字确实在列。
她摩挲着照片,忽然意识到??也许“心灯之路”从不要求完美资格,只等待一颗愿意点亮的心。
她将照片贴在诊室墙上,对前来复诊的女孩说:“以后你想说话的时候,不管说什么,我都听着。”
女孩笑着点头,蹦跳着离开。路过礁石钟时,她踮脚摸了摸冰冷的钟身,悄悄留下一朵野铃兰。
十三州学堂内,那位撕毁批文的监察员再次来访。这次她带来了新教材草案,封面印着一句话:“教育的本质,不是灌输知识,而是唤醒倾听的能力。”
老教师看完草案,久久无言。最后,他用手语打出一句诗:**“当聋者学会聆听,世界才真正开始发声。”**
学生们齐齐回应,手势如浪起伏:**“听!”**
而在南疆边境,那两名曾写下“白鸽文书”的士兵已被遣返回乡。但他们留下的对话框粉笔痕至今未擦。每逢月圆之夜,总有新兵自发前来,在地上续写新的句子:
“我想家了。”
“我害怕明天上战场。”
“我妈做的甜糕最好吃。”
这些话语成了战壕里的暗语,比军令更深入人心。
某日,一名指挥官巡视防线,看到这一幕,勃然大怒:“谁允许你们在这里涂鸦?!”
没人回答。但当他转身欲走时,一个年轻士兵鼓起勇气,在地上写下最后一句:
>“长官,您……还好吗?”
指挥官脚步顿住。
良久,他蹲下身,拿起粉笔,缓缓写道:
>“我儿子去年死了。
>我一直不敢回家。”
然后,他命令所有人:“把这些话抄进日记,明天交上来。不准写假话。”
北方雪山哨所,除夕夜再度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