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算是亲眼见识到,‘道士哥哥’的‘淫威’竟是如此恐怖,能直接把周扒皮给吓昏死过去。
云逍望着眼前这战战兢兢,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的妇孺,心中那股怒火,此刻竟是被一股更为沉重的情绪所取代。
狗蛋儿娘在最初的惊慌失措之后,竟是猛地抬起头,目光在地上那不省人事的周万金身上扫过。
随即,她竟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膝行几步,挪到云逍脚边,抱住他的腿,带着哭腔哀求道:
“国师大人!求求您……求求您大慈悲,饶……饶过周老爷这一回吧!”
“嗯?”云逍眉头微蹙。
他本以为自己听错了。
“国师大人,民妇知道,周老爷他……他不是什么好人!”
“可是……可是国师大人啊,若不是有周老爷他们这些开厂子的人,我们这些从乡下逃荒出来的苦哈哈,连这点活计都找不到啊!”
她一边说,一边用力地磕着头,声音凄切无比。
“以前在乡下,咱们没田没地,一年到头在地主家做长工短工,累死累活,也就能混个半饱。”
“一遇到天灾人祸,田里没了收成,那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家老小饿死,那种日子,简直就不是人过的!”
“如今,虽说在厂里做工苦是苦了点,累是累了点,工钱也少得可怜,可,可好歹每天都能填饱肚子,孩子们也不至于活活饿死街头啊!”
“比起以前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时刻担心一家老小会饿死的日子,现在这日子,已经是强了不止十倍了!”
妇人那泣血的哀求,狠狠砸在云逍的心上。
被剥削者,竟在为剥削他们的人求情!
这是一幕,是何等荒诞,又是何等悲凉?
只因为,那残酷的剥削,比起过往那绝望的赤贫,竟已算得上是一种“恩赐”。
云逍沉默了。
难道,真的是自己太过理想化,太过苛责这些逐利的商人了么?
在这生产力尚不达,百姓普遍挣扎在温饱线上的时代,能有一份足以糊口的工作,即便那工作环境恶劣,即便那劳动强度极大,即便那报酬微薄得可怜,对于这些一无所有的底层贫民而言,也已是莫大的幸运?
他所推行的“新政”,旨在富国强兵,改善民生。
可若是富国的代价,便是催生出这等吞噬平民血汗的“喝血工厂”。
革新的意义何在?
这与他前世所鄙夷的、西方工业革命初期那种野蛮而残酷的原始积累,又有何区别?
云逍的眼神,在短暂的迷茫之后,骤然重新变得坚定而锐利。
他深知那种只追求效率与利润,而罔顾劳动者尊严与福祉的展模式,最终会带来何等严重的社会创伤与阶级对立。
他更清楚,一旦这种“血汗工厂”的模式在大明生根芽,成为一种普遍的常态,那么日后想要将其匡正,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将会是今日的百倍、千倍。大明要走的路,一开始就绝不能走歪了。
绝不能走西方列强那条,浸透了底层民众血泪的崛起之路。
“我要打造的,是一个国强民富的全新大明!”
“从一开始,就要立下规矩,划定底线!”
“绝不允许那些只知敲骨吸髓、唯利是图的资本,在华。夏大地上张牙舞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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