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耶律青野又暗含讥讽道:“他说,他愿意去死,但是他身上还有政务未平,他可以把满府的妻儿老小压在我这里,自己去长安复命,待到他身上的政务结束,便肯重新回来,拿这条命来还给本王。”
宋知鸢涉世未深、处事尚浅,闻言天真的问了一句:“他会回来吗?”
耶律青野抱着她,揉着她的头道:“当然不会。”
如果这位郡守真的是什么“刚烈勇猛”、“为国捐躯”之人,十几年前他就不会贪污军资,十几年后他就不会弃城而逃,耶律青野当然不会信他,也看不起他。
若是这个人肯一命还一命,自己抹了脖子,他定然不会难为剩下一群什么都不知道的老弱妇孺,但眼下这个人不仅不愿意死,还要将满府的人当人质押给耶律青野,耶律青野才不会信。
耶律青野是在各种残酷的战争中熬出来的,他但凡有一丁点心软都活不到现在,有些事,宋知鸢这种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听了,会认真的思考一番真假,但落到耶律青野的耳朵里,他连一个字都不听。
“那他口中的运粮路线不就没人知道了吗?”宋知鸢更天真的问了一句。
耶律青野摸了摸她的脑袋,低头去吻她的额头,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但宋知鸢缠着他追问,不过几息,耶律青野便投了降,他揉着她的头发,低低的道:“他会说的,进了牢帐里的人,很少有能扛住。”
更何况,这位郡守大人并不是什么硬骨头的人,从他闻风而逃的行径上可以看出,他不是什么英勇赴死的战士,他只需要被人拔两根手指甲,就会跪地求饶,痛苦哀嚎的把他知道的一切说出来。
他不可能拿这些东西来威胁耶律青野,耶律青野有一万种方式,让他把他知道的都吐出来。
宋知鸢紧紧地依偎着他,在他耳边轻声的道:“别难过,我以后会陪着你。”
当她的脸贴在耶律青野长满胡茬的下颌上,感受到他坚硬的胡子的触感,忍不住抱紧了他。
她对耶律青野早就分不清楚是利用还是喜欢,更不知道她是贪恋他的温暖还是他无所不能的权势,她只知道,在这一刻,她是真的愿意保护他,陪着他。
他们在夜色中紧紧相拥。
世上苦难如云,藏在命运的礼物之下,千金姑娘在豆蔻年华与父母决裂,威风凛凛的王爷也曾做过营帐中的俘虏,人在各种各
样的磋磨之中碎裂,然后又在爱的火苗中涅槃。
——
与此同时,夜色之下。
一小队廖家军夜袭营帐,战火波及到了牢帐,当帐篷外面的看守士兵匆忙去迎战的时候,一道身影用刀将帐篷从里面划开一个洞,随后从帐篷下面钻出来了。
当时夜色深邃,军营因夜袭而混乱,这道身影踉跄着爬出来,一路偷偷逃跑。
四周人群太多,这道身影很怕被发现,所以来回躲藏,最终瞧见路边停了一辆马车。
对方毫不犹豫的顺着马车窗户钻进去了!
——
马车窗户被人从外面扣出来,月光落进来,“咔哒”一声响,一道身影砸了进去,窗户又关上,月光也被隔在了外面。
这一闪而过的月光里,隐约可见一张鹅蛋脸的坚毅面容。
而躺在马车另一侧的赵灵川正迷茫的抬起了脑袋。
他睡不惯帐篷,总觉得冬日里的帐篷里面一股子闷劲儿,还要烧火碳,更是烤的要命,相比之下,他宁愿住在马车里面。
当马车车窗那边传来“咚”的一声响的时候,他昂起头看过去,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声:“谁啊?”
营帐里面的喧嚣离他很远,并没有吵醒他,他不知道廖家军已经打进了营地,也不知道牢帐里面来了一家人,更不知道,其中一个来到了他的马车中。
他才刚问出来这么一句话,便觉腥风扑面,有人冲过来,狠狠的隔着被子将他按压住,随后他便觉得一把匕首从天而降,虚虚的刺在他的脖颈上,刀入脖颈,只差一点就要见血,她呵道:“你是谁?”
这居然是个女音。
赵灵川的脑海里闪过了无数个念头,什么深夜刺杀之类的,这种事儿以前就不少见,耶律青野做北定王的时候,经常有各种人刺杀他。
“啊啊!凉凉凉——”赵灵川哆哆嗦嗦了两下“我我我”了半天,我出来一句:“我是宋、宋志远,太仓属令,负责运送粮草的,你你,你又是谁?”
赵灵川是直接把宋知鸢的身份捞过来,改成了宋志远,他身边的唯一的跟北定王没什么关系的人就是这个了。
“你你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啊!”赵灵川眼泪都快下来了,他觉得这人儿肯定是来刺杀他爹的,所以立马把他爹卖了:“主账在最中心那头,你要杀北定王,你往那边去啊!别来找我,我不认识他!北定王心狠手辣恶贯满盈残害忠良排除异党这些事儿都跟我没关系啊!我只是个小官员啊!”
这话要是让耶律青野听见了,耶律青野当场会封他北江第一大孝子。
这是养出来个什么玩意儿啊!
倒是这位来路不明的“刺客”听见这人大骂北定王后,慢慢松了手中刀刃的力气,喘着粗气道:“你既然也知北定王做了这多恶事,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助你?”赵灵川都快哭出来了:“我怎么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