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姐姐回头的那一瞬间,他垂下了眼睫,手忙脚乱的抓过了一旁的笔,笔锋在纸上划过,留下了一道沉重的墨痕,他听见他自己说:“待姐姐这次回来,朕替姐姐赐婚。”
永安又犯愁了,她咬着自己的手指头问:“你说小侯爷会不会怪我同时封两个?”
人家寻常王爷娶妻都是娶一个的,若是娶侧妃,也得是隔一段时间找个小轿子抬进门来,没有同时一天娶进门的道理。
小侯爷可否会觉得自己受了轻怠?
说话间,永安去看永昌帝。
永昌帝正在低头写手上的东西,察觉到永安的视线,他慢慢抬起头来,对着永安道:“能跟长公主在一起,是他的福分,他不会不愿意的。”
他一直都这么哄永安,从小就哄,自然知道说什么能让永安高兴。
他只需要轻飘飘说上两句话,就能让他的姐姐毫不怀疑的,奔向他设定好的方向。
这是血脉的力量,因为谁都不会想到,至亲会背叛他们。
就像是以前,永昌帝想不到他的母亲在算他的斤两,所以现在,永安也想不到永昌帝在算她的斤两。
他人方寸间,山海几千重。
但在永安的眼中,依旧风平浪静。
她察觉不到危险来临时,因为四周一片和平,他们身处在自幼一起长大的金銮殿里,她的手指上海残留着弟弟的温度,她的好友在侧,爱人在府,母后即将回来,连冬天都快过去了,春日将近,永安像是飘在云端里。
她以为今天是很好很好的一天,她以为弟弟的每句话都是真的。
永安被他两句话哄得乐滋滋的,摆了摆手道:“好,那我先回去,这好消息我得先告诉他们,明儿一早,我就动身去长安城外换母后回来。”
永昌帝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
他看着她一脸笑意的转身,看着她迈出金銮殿,长长的裙摆在门槛上快速的滑走,她扑进了二月底的料峭春风中。
永昌帝一直看着她,直到她的身影彻底在金銮殿中消失,永昌帝才垂下眼睫,与外人道:“将万将军请过来。”
万将军,是当初留守在长安城的一名老将,因年事已高,虽然不曾辞官致仕,但也一直不曾挂印上阵。
这位万将军与他的父皇自幼相识,乃是至交好友,先帝去世后,万将军被李万花弃用,一直被留着看守皇陵。
早些年,先帝去世之前,据说常带着永昌帝去见这位万将军,永昌帝还记得这位万将军有一位小孙女,幼时与他一起玩儿过,是个胖嘟嘟的小姑娘,但多余的,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如果有点选择,永昌帝也不想用这么一个完全不了解的人,但是他除了这个人以外,没有其他人了。
一是他身边的那群老臣几乎都死在了大别山,二是他这段时间离朝堂太远,朝堂更迭他完全没插上手,新拔上来这一批官员要不然效忠长公主,要不然是李万花身边回来的老臣,只效忠李万花,他身边一个能用得上人都没有。
永昌帝将整个朝堂里的人扒拉一圈后,发现没有一个是自己的心腹,他没有办法,最终来找这位万将军。
是死是活,他得为自己争一把。
——
而永安对此一无所知,她裹着寒风回了长公主府,见沈时行不在,便先去见了小侯爷。
在小侯爷的外间茶室里,她与小侯爷说她要向小侯爷求娶一事。
小侯爷当时抱着她救回来的猫,坐在茶案后品茶,闻言含笑看她,并不反驳,只轻声道:“我性情并不好,长公主要与我成婚,怕是要担待我许多。”
“你还不好吗?”永安的眼眸在他身上转来转去,瞧着他系到最高的领口,瞧着他严丝合缝的玉带钩,又瞧着他露在袖子外面的手骨,越瞧越痒痒,忍不住往他的方向爬过去。
她向来没什么规矩,在金銮殿都能找个地方躺下,更何况是在小侯爷这里,也丝毫不在意什么女子形容,想爬就直接爬。
她爬过来的时候,小侯爷正垂下脑袋,摸着自己怀里的猫,轻声道:“我无意仕途,不爱做官,只爱游医天下,若是我与长公主成婚,怕是不能如沈将军那般,给长公主在仕途上的助力。”
永安当时已经爬到了胸口旁边了。
她慢悠悠的往小侯爷的肩膀旁边一蹭,一只手便不老实的往小侯爷的衣领里面钻,闻言随口回了一句:“小侯爷做什么都随您。”
她是馋人家身子,只要隔几日让她吃一吃就好,其余时候,小侯爷去哪儿她都不在意啦。
小侯爷垂眸,细细看永安的神色,想看看她是想要他父亲的权势,还是他手里的兵,但都没瞧出来。
他只在永安的脸上瞧见了满满的欲色。
小侯爷轻笑一声。
这也很好了,最起码,她图的是他身上的欲色,而他又刚刚好,全都有。
这样,应当不会成一对怨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