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鲜少这么唤她。
“若我当真害怕,当初就不会答应和你厮混日复一日。”沈玉姝咬牙,“早猜想自己怀孕时,我有无数种方法验证、打掉,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但我没有,我掩耳盗铃的心态目的我不信你不知道;被你哄骗进宫,我每天都有机会与陛下请辞离宫,只要我说一句当不得此大任,陛下他不会阻我,你对此心里门清,但你不就是心里清楚,我舍不得你、喜欢你,才胆大妄为地次次逼迫我,拽着我从壳里出来,逼着我承认爱你非你不可?”
“现在我承认了,你又不想让我那么坦荡了。”
“尚珏,世界上没有这么个道理,你不想我受委屈,我也不想你受委屈。”
沈玉姝轻轻动了下指尖,扬起脸,将尚珏清俊的五官尽收眼底,他眼底闪烁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却也能猜到三五分。
她嗓音轻缓柔软,又带着几分委屈:“尚珏,你别不带着我……”
第77章第77章过去和你
尚珏从未质疑过沈玉姝爱他,却直至如今才恍然发觉是低估了的,但等真的意识到时,他只觉心中惊雷。
他心脏被沈玉姝句句揉碎成片,又从呼吸喷涌而出,最后束手无策,只知道徒劳地抱紧面前的人。
尚珏克制着,偏头轻吻了一下沈玉姝的耳垂,嗓音干涩,“别哭,是我的错。”
先前因为避免难过,而揭过的话题,此刻以另一种形式转了回来。
它的后劲丝毫没少,让两颗仅隔着薄薄胸腔的心脏同时在宣泄悲鸣。
尚珏遏着沈玉姝的下巴掰过来,迫使着两人对视。
他的额头抵在沈玉姝的眉骨,他压着滚烫的情绪,轻声说:“沈玉姝,你听我说。”
“常人学话第一句,多是娘亲爹爹,但我学会的第一句话是‘自恃无恃人’,我其实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只记得清楚,等再大了两岁,母妃才和我解释说试图恃人时,便是大厦将倾时。”
寻常婴儿牙牙学语的年纪,大约在一岁,但尚珏更早,六个月的时候就能发出无意义的“啊、唔”声。
还年轻、貌美、康健,浑身没透着病恹恹的侧妃,也是后来的德妃谈静安,抱着尚珏在院子里,拉着他指大的小手,声音轻软,一遍遍不厌其烦地重复:“自恃无恃人。”
“尚珏,跟娘亲念,自恃无恃人。”
尚珏咿咿呀呀:“呀呀——”
一月份,尚珏八个月。
小奶团子被乳母穿着暖和的袄子,在铺着软垫的屋子里左右,试图抓着桌几站起身,但因为腿部尚未发育完全,噗通摔倒在地。
其实能痛到哪里去,冬天穿得厚,地上铺的软垫都是进贡的高货,但八个月的婴孩分不清痛不痛,只知道失败了,跌了跤,下意识冲身旁人伸出手,哇哇大哭。
尚珏自小生的好,粉雕玉琢,像个团子。旁边的乳母哪受得了,何况皇孙出了事,她们都得掉脑袋,手忙脚乱就要去抱。
“不许抱。”不知何时进来的谈静安立在门口,冷眼看着地上的尚珏,“一点小事就哭闹,以后如何成大事。”
乳母嗫嚅着不敢动了。
婴孩不懂乳母为什么不动,也不动为什么娘亲作壁上观,他只觉得委屈,哇哇大哭变成了嚎啕大哭。
但谈静安依旧不动,不知道在等什么。
尚珏哭了好久,没有人管他,他的哭声都哑了,趴在地上委委
屈屈地抽噎。
直到谈静安终于好像有些动容,微动了唇角,准备放乳母过去的时候,地上的小团子突然开了窍,拖着抽噎的嗓子磕磕绊绊说了第一句话:“自恃、无……恃人,自恃无恃人。”
谈静安瞳孔微微睁大,含着喜色端方走过去,捞起躺在地上的孩子,轻声说:“还不错。”
但其实八个月的婴孩根本不懂,他耳边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这句,事实上在他的思路里,“自恃无恃人”和“啊”、“呀”没有什么区别。
十七那年,太子之位尚且不稳的尚珏,追查到扬州贪污案的第一条线索,他果断压了所有消息,以探查民生为由禀了平德帝,隐没身份私下扬州。
他隐了身份,只是一个被边派的小官,没年岁没建树没功名,但八面玲珑,渐渐得了扬州令的重视。
扬州令说:“以杨公子之本事,未来必成大器。”
同时给了他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活——去金陵采买。
一千两银钱,采买543两,剩下457两,尚珏给了扬州令300两。
扬州令掂着银子,笑意深深:“只有这些吗?”
尚珏平静道:“是的。”
扬州令静默半晌,随即大喜过望,将剩下的300两尽数赏了他,第二日便大方提拔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