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照一顿,随即慢慢点头。
常夫人轻叹一声,“你想回去就回去,不用老是守在我这儿。”
冯照转头,紧紧抿住唇瓣,继而又轻轻摇头,“我要留在阿娘这儿。”
常夫人听
了,愣怔许久,眼圈也红了,她匆忙拭去眼角的泪,破涕为笑,“有你这句话,阿娘也值了。但你不回去,我可是要回去的。这种时候咱们都不在,冯家不是白白便宜了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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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月筹备,太子终于带着半京公侯,宫娥内宦,浩浩荡荡地从代城出发南下。
先前皇帝南下已带走了大半人,如今太子再将其余人带走,代城忽然就空荡下来。死守代城的公卿们,眼见门前冷落,城中孤凄,心里更不是滋味。
先王自白山黑水而来,立大卫国祚,定鼎于此,创下百年基业。如今一朝忽变,代城风云幻动,就变成了弃子,谁心里不是唏嘘落寞。
南下行伍声势浩大,李循身为宫人自然也要跟着一起。离开代城前,她再度回头望一眼渐渐远去的城楼,神情怔松。
不知不觉,她来到代城竟已有五年之久了。
“阿循,”走在一起的宫人问她,“听说新都很是潮热,你家在云阳,离新都近,是不是也很潮?”
李循不由露出一个淡笑,“是啊,比这里湿润多了,冬天也比这儿暖和多了……”
那宫人露出一个迷惘的神情,她生于北地,去过最南的地方就是代城,完全无法想象出比这里还要潮热的地方是什么模样。
她们在这里说话,又引来别的宫人凑过来,“阿循,等到了新都,你要是富贵了可不能忘了我们这些旧人啊。”
“是啊,”几人起劲地兴奋起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更别说还是历城王那样的人,等你做了王妃,我们能得些金银也是好的。”
李循笑容僵硬,“哪里的事,你们别以讹传讹了,我在宫里可还要仰仗各位阿姊呢。”
但她们可不信这话,又纷纷起哄,李循头大得很,正巧遇到女史派人来唤,这才脱身。
徒留身后的宫人艳羡不已,“你说说,怎么什么好事都让她赶上了呢?被贵人看上,又被女史看重。”
旁边人请哼一声,“人家可是名士之后,哪里是我们这些泥腿子比得上的。”
这么说就有人不服气了,“再名士又怎样,不还是和我们一样没入奚官。”
嬉闹的气氛瞬间凝滞,众人都不说话了。
历经一路艰辛跋涉,太子与众人终于到达洛阳。
然而从城墙之下看去,众人的心都凉了半截。
洛阳自晋丧乱,荒废累叶,宫室倾颓,墙被蒿艾,哪里比得上代城京畿之地富丽堂皇。
太子乘车其中,止不住痛哭,乃至到了内城,皇宫竟然还在营建,匠人进进出出其中,杂乱无章。
李忠早早在这里率众臣等着迎太子。
在这里说完场面话,太子对李忠终于忍不住大吐苦水,“少傅,此地破败至此,怎堪为卫都!”
李忠当即脸色一肃,“殿下,慎言!”
这是陛下心心念念的新都,太子这话简直是诛心之言,要是传进陛下耳朵里怎么得了。
“殿下,”李忠指着身后的宫室道:“新宫已经在建,陛下道营洛务求壮丽,定会胜过代都百倍。殿下耐心等着,勿要再说此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