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他立刻睁开双眼,眼中冰寒彻骨,已无哀怜之意。
皇帝迅速召集群臣,当着众人的面驳斥太尉与平原文的奏请,“自古以来,安有天子远奔舅丧者乎!朕经始洛都,岂可弃洛还代,此二者妄相诱引,陷君不义,当斥!”
原本想借此事做文章的臣子只好按捺住了自己的冲动。
而见皇帝强硬如此,军中蠢蠢欲动想借机一同回代城的心思霎时全歇了干净。
就连抱巍也没有想到,皇帝竟然会做到这种地步。一直以来,他对冯家的恩眷都是令旁人艳羡难以企及的地步,没想到太师之丧竟也不能让他回代都一次。
抱巍看着遥遥的北地,忽然冒出了一个惊悚的想法,会不会,这辈子都不能再回到代城了?
是夜,万籁俱寂,遥夜沉沉,皇帝躺在床上紧闭双眼,不时眼皮抖动,额头沁出细密的汗,月光静谧落下,映出他忽然张开的眼。
皇帝陡然清醒,从梦中醒来,堆积在眼底的水意顺着眼角流出,他捂住了眼睛。
幸好……幸好是梦……
他欢欢喜喜地去见阿照,可是她披麻戴孝,面色苍白,对他的到来充耳不闻。他说,阿照你看看我,我回来了。
阿照只是远远地看着他,他跑过去却怎么也过不去,短短的路像是永远跑不到尽头。
他眼睁睁看着阿照身边出现了那个阴魂不散的故夫,趁人之危去安慰阿照,然后阿照流着泪抱住了那个人。
“不要!”他朝着阿照大喊,可是阿照却恶狠狠地看着他,“他是我丈夫,你是谁?我不认识你,你滚出去!”
然后他就再也动不了了,只能站在原地看着两个人越走越远,任凭他如何呼喊也无济于事。
梦醒之后,皇帝愣愣地看着黑暗的虚空,直到眼角的泪在脸上干涸。
皇帝忽然朝屋外大喊,“来人!”
抱巍急匆匆进屋,却见皇帝已经披上外衣坐在床边,冷声下令:“叫历城王过来。”
他下意识听令,但出门时却不禁想,这大半夜的,叫历城王做什么?
元思在睡梦中被叫醒,当然也想知道陛下何意。
抱巍带着历城王觐见,正要退出去时冷不丁被皇帝叫住,“抱翁也留下。”
二人立在屋中,皇帝却有片刻的静默,而后才开口道:“我欲密返代都。”
元思顿时愕然,陛下才斥责过太尉与平原王的奏请,怎么现在忽然……
抱巍却猛然意识到皇帝的心思,才说冯家恩宠不再,没想到竟能致使陛下弃大军于不顾。他心里咚咚直跳,但愿次兴在代都还记得他的嘱托。
“陛下不是才——“
皇帝打断他,“故此事机密,绝不可外泄,仅你二人知晓。”
元思深深蹙眉,“臣斗胆问,不知陛下为何执意微服回代都,此时事关社稷,臣不敢轻视。”
皇帝重重敛下眉睫,轻轻呼出一口气,双肩也倏然耸下,“不回去一趟,我寝食难安。”
用饭就寝,他无处不想,不知是什么千丝线将他的心扯起,一静一动都无法抑制地联想到冯照,然后脑海中出现她哭泣的脸庞,心中止不住抽搐酸苦。
这让他坐立不安,无法安寝。
也许是分别太久了吧,他有些心慌地想。
他不愿承认其实自己还有些害怕,怕他不在代都的这段日子再出什么变故,上一次……他不想再回忆上一次出征了。
“陛下!”元思少见地抗言,“既如此,陛下为何要密成?微服而行于圣驾有殆啊!”
他以为皇帝是因太师之故才回去,当然这也不算错,皇帝没有纠正他的想法,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