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坐起身,苍白的手指搭在瓷碗边缘,一勺一勺地喝着补汤。汤很清淡,宽大的病号服空荡荡地挂在身上,袖口滑落时露出的腕骨透着些嶙峋,像是稍用力就会折断。
沈晖星盯着那一截细白的后颈,和垂落的黑发。
他是该多要些赔偿的。
已经撕破脸到这种地步,连孩子都决意不见,裴寂青告诉沈晖星,别带孩子来。
沈晖星站在床边,他想说的话太多,道歉、辩解、哀求。
作为他国政要,本就不该在此滞留太久。
裴寂青如今一份Omega禁制令,就能将他所有的视线都隔绝在外。
焦灼感在血管里蔓延,像野火啃噬荒原。
他只给了自已一周的时间带走裴寂青。
最后离开只有他自已。
成为唯一牵扯的变成了孩子。
沈晖星的声音压得很低,像在克制什么:“之之昨天想到你的时候哭了,你见见她好吗?”
裴寂青下意识攥紧了毛衣袖口。
毛衣领口堆在裴寂青的颈间,柔软的羊毛衬得他下巴愈发尖削。
那个名字带着某种隐秘的、可耻的甜。
真是可怕。
他突然想起徐明珠女士当年牵着他的手,回到下城区,她的指甲很长,在寒冬的街头走得又快又急,攥得他生疼也不松开。
“我不要孩子。”裴寂青缓缓开口,“抚养权你想要就拿去。带着个拖油瓶的Omega,你是存心不让我好过?”
不能表现得自已非常在意,就不会成为他人的把柄。
沈晖星脸色难看。
沈晖星:“这件事的确是我错得离谱,跟我回去好吗?我会倾尽一切补偿你的。”
裴寂青:“你把我折磨得这么惨,怎么好意思提。”
沈晖星:“那你要怎么可以原谅我?”
裴寂青:“我腺体差点毁了,你知道什么概念吗?总之我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了,我不爱你,跟你在一起只是因为信息素而已。”
沈晖星:“……可我们的适配度很低。”
裴寂青卡住了。
他们在一起那么久难道不是因为高适配度吗?
因为沈晖星的一句话,裴寂青愣住反问:“你到底在说什么?”
沈晖星像是积蓄了莫大的勇气:“裴寂青,这么多年,我不是因为信息素才跟你在一起的。”
沈晖星曾经也想,他这么容忍裴寂青,是因为适配度吧。
裴寂青:“沈执行官,你该不会想说你爱我吧?太讽刺了,爱一个人就是差点杀死他,如果我真的撑不过那天,沈执行官,你会爱我到为我陪葬吗?”
“我想……我爱你。”
沈晖星的声音很低,却字字清晰,像是终于把压在心底多年的话硬生生挖了出来。
沈晖星又重复了一遍,这次更坚定。
“我爱你,才跟你在一起那么多年。”
沈晖星忽然意识到,自己过去从未真正审视过这份感情,它就像呼吸一样自然,自然到他差点忘了——失去裴寂青,他会窒息。
沈晖星明明看到这个人就觉得莫大的满足和幸福,只是他从前没发现这份幸福在他生活中占据怎样的分量。
所以一旦失去,他整个人都不正常了。
在父亲去世之时,梁仪很悲恸,沈晖星觉得这世上就算发生再崩溃的事也不会令他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