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尾事故发生在周四傍晚的暴雨里,刹车灯在雨幕中红得刺眼。
裴寂青下车时西装裤脚溅上两滴泥水,抬头正对上对方司机惊愕的目光——许泽手里还攥着手机,发梢湿漉漉地贴在额前,喉结动了动才挤出句话:“您还是回陵市了?”
那语气有些复杂。
许泽撑开伞,伞面微微向他倾斜。
雨水顺着伞骨往下淌的时候,裴寂青突然想起面前这人这是沈晖星当年那个总穿灰西装的秘书。
记忆力他有次酒会上替他挡过一杯酒。
交警从在车流中过来,许泽摆手说不用定责。
裴寂青说付他修车费,许泽给裴寂青留了个联系方式。
没过几日,许泽发来消息约饭,简短一行字,连标点都透着公事公办的利落。
裴寂青盯着转账记录里那笔未被接收的修车费,指节在手机边缘敲了两下,最终还是回了句“好”。
餐厅选得极妥帖,不在闹市,却也不至于冷清,灯光暖黄,映得人眉目都柔和三分。
许泽坐在靠窗的位置,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衬衫袖口挽起一折,露出手腕上那支低调的机械表,见他来了,许泽起身,自然而然地替他拉开椅子,动作熟稔得像是做过无数次。
裴寂青道谢,他记起来了,从前这位大秘书看他的眼神总带着几分审视,像是衡量一件不够格的商品。
可如今许泽只是笑了笑,说:“你不必对我这么客气。”
坐下来后,他提起裴寂青最近的新节目,夸他适合电视镜头,语气平和,甚至带着点真诚的赞许。
菜上得很快,都是裴寂青偏好的口味,辣度适中,连配酒都挑了他喜欢的那款。
许泽聊起近况,如今在另外一个部门担任要职,脱离了那个岗位,裴寂青发现他谈吐倒不如之前尖锐,语调轻松,偶尔带点自嘲的幽默,和当年那个冷面秘书判若两人。
他们谈经济趋势,聊行业变动,甚至扯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八卦,气氛融洽得不像两个曾经互相看不顺眼的人。
结账时裴寂青抬手示意服务员,说这顿他来请,就当抵了修理费,没想到许泽早就付了。
许泽垂眸抿了口茶,他开口时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这是我的一点歉意,当初因为工作的原因,对您有诸多微词,我很抱歉。”
裴寂青忽然想起从前,许泽站在沈晖星身后半步,西装笔挺,目光冷淡地扫过他,嘴角绷成一条克制的直线。
他当时确实挺蠢的,他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可笑,难怪这位金牌秘书当时连掩饰嫌弃都懒得费心。
餐厅的落地窗外夜色渐沉,霓虹在玻璃上投下流动的光影。
裴寂青突然意识到,从重逢到现在,许泽从未像其他人那样称呼他“夫人”。
“你知道我和沈晖星离婚了?”他问得直接。
许泽愣了片刻,最后像是肯定一般:“离婚了。”
裴寂青这是自己说漏嘴了,不过许泽离职了,确实也不必再称呼他夫人。
裴寂青忽然觉得有趣,沈晖星那样控制欲极强的人,怎么会放走这么得力的心腹,他这么想的也说出口了。
但许泽只是怔了怔,随即露出个无奈的笑:“因为我犯了沈先生的大忌。”
裴寂青:“怎么?威胁到他位置了?那你野心确实不小。”
可许泽只是笑了笑,没承认也没否认。
回到家的时候,夜不算深,裴寂青转过拐角时脚步一顿——沈晖星就那样靠在他家门口睡着了。
西装皱皱巴巴地垫在身下,头发此刻有几缕垂落在额前,在灯光下泛着疲惫的哑光。
他看起来像是刚结束长途飞行就直接赶过来了,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连呼吸都比平时沉。
裴寂青站在两步之外看着他,想起明明临河战事吃紧,不知道怎么能挤出这点时间。
裴寂青要输密码。
沈晖星猛地惊醒,伸手条件反射般抓住了裴寂青的衣摆。
“你跟人出去了?”沈晖星声音还带着睡意,却已经本能地皱起眉。
裴寂青低头看他,发现他像是很久没好好休息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