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帐篷里挤满了伤员,有些躺在担架上等手术,有些靠在墙边打点滴。
裴寂青蹲下来给一个小男孩包扎腿上的伤口。
外面不断有直升机降落的声音,螺旋桨卷起的风把帐篷布吹得哗哗响。重伤员被一个个抬上飞机,送去陵市的军区医院。
裴寂青抬头看了眼窗外,河对岸的工厂废墟还在冒黑烟,把半边天空都染成了灰色。
他走到临时搭建的水槽边洗手,水流冲淡了手套上的血迹。
等到战争结束,临河这个地方肯定不复存在。
这里也许会变成另外一个下城区。
泛着不正常的暗绿色河水会成为一部分人的水源,岸边堆积着被炸碎的工厂上面会修建房屋。
然后孩子和大人们一代代会出现不同程度的信息素疾病,和当年下城区的居民如出一辙。
裴寂青不想看到这样的情况,所以他想做点什么。
老于和白菜则迅速加入了救援队伍。
裴寂青正给一个小女孩擦脸,湿巾擦过她脏兮兮的脸颊,露出底下苍白的皮肤。小女孩叫小灵,瘦得锁骨凸出,手腕上还有针眼留下的青紫痕迹,据说她是被实验过后的小实验者。
小灵据说幸存者之一。
裴寂青的手指穿过小灵打结的头发,小心地梳通,扎成两个歪歪扭扭的小辫。
小灵有一天突然抱住他的腿,小脸贴在他膝盖上蹭了蹭:“妈妈……”
她的声音细得像猫叫。
裴寂青愣了一下,随即蹲下来平视着小灵,他轻轻捏了捏小灵的脸蛋:“小机灵鬼,你叫我什么?”
小灵说:“你闻起来像妈妈的味道……”
裴寂青身上照理说都是沈晖星的味道,有些Alpha都躲着他走,不过他想小灵大概是闻到了自己原来的信息素味道。
“是吗?”裴寂青把小灵抱起来,女孩的重量轻得惊人,“等一切都结束,小灵很快就会有个新家。”
等一切结束后,他会给小灵找个好的归宿。
他的手掌在小灵后背轻轻拍着,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裴寂青想他女儿了。
他们已经一个多星期没联系。
梁仪前两天发消息说,他天天替他们求平安,盼着他们早点回去。
裴寂青心里头也是这么想的。
裴寂青听沈晖星提过两回,说亚联那边催得紧,要他们赶紧把乱子平了。
话里没带情绪,但裴寂青知道他压力不小。岑岳安借机施压,话里话外都是问责的意思。
沈晖星面上不显,该干嘛干嘛,只是裴寂青能感觉到他的压力。
早点结束当然有早点结束的打法,速战速决,火力压制,不计代价。上面的人都在催,报告一份接一份地往沈晖星桌上堆,通讯器里的命令一道比一道急。
可临河区还困着几十号平民,子弹不长眼,炮火更不认人。
沈晖星眉头就没松开过,手指在作战地图上来回划了几道,最后重重按在临河区那个红圈上。
有时候看他烦得厉害,裴寂青会下意识走过去,手指搭上他太阳穴,不轻不重地按两下。
沈晖星明显愣了一瞬,转头看他时眼角还带着没散尽的焦躁,却已经亮起一点笑意。
裴寂青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不怪他,这几乎是以前下意识的行为。
裴寂青突然开口:“当初我和岑岳安一起算计你的事,你恨我吗?”
沈晖星正在调整作战地图的手顿了一下,转头看他,眉头微皱,似乎没料到他会突然提起这茬。
“都过去的事了,再说岑岳安这几年被我挤兑得不轻,他肯定早就后悔跟你合作。”
裴寂青没接这句调侃,直接切入正题:“他现在拿这件事发作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