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紫!”容意声音带了点不易察觉的颤抖,可现在没人顾得上他们了,忠威侯与安国公等往王侯大喝一声“保护陛下和皇后”,大量人手簇拥着惊怒的玄德,试图将湖水冲垮的废墟通道挖开。
“可还有武将?”忠威侯戚伯辛高喊一声:“速来援手,再这样下去,挖不开这破石头,老朽与诸位都要共同折在这里!”
好不容易稳住身体的沈知青步步艰难地逆着水流迎上去,有些傍身武技的世家公子们也纷纷上前帮忙,还有些离得近的,在营救那些落水的夫人小姐。
所有人之中,文连紫位置是最为危险的,她险险悬在玉仙楼外沿观景的地方,努力攀附这红木栏才不至于落入湖底,文连墨与容意几次想要过去,却被一波又一波急湍打断,俱是焦急不已。
文连紫身娇肉贵,哪有什么体力,方才两波水浪鞭挞过身体,冷水灌入口鼻,她想哭又哭不出来,只是叫得越发凄惨,让人不忍,而她腕上红玉经过几度湖水冲刷后,竟然开始泛起一层不太明显的灰白。
秦伯侯余光瞥见摇摇欲坠的文连紫,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厌恶。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从始至终文荷都没有出现在这里。
文连紫手上那赝品做的逼真,连他乍一看都没发现任何问题,莫非这回……自己才是螳螂?
一切时机恰好是傅左宁闹起来……喧宾夺主,引开了所有人注意力的时候,那艘画舫不偏不倚地撞了上来,最先遭殃的是谁毋容置疑。
脑海中浮现起那位谨小慎微的红衣少女,为秦姚身死伤神,在得到他认可之后欢喜地快要落泪……那些微表情精细到令人发指,格外真实动人,很难让人与“欺骗”两个字联系在一起。
他看走眼了,将毒蛇当做任人宰割的兔畜。
突如其来的醒悟在心里燃起难以浇灭的火焰,秦伯侯森冷的目光定格在抱着一截浮木的文世修狼狈的脸上。
“啊!”双臂失去力气,文连紫渗出血的手掌悄然滑落半只,濒死前破音的哭喊总算让专心于破开通道的王室注意到,玄德脸色有些惊疑地看着将要坠落的文连紫,嘴唇翕动一下,终究还是没下达什么命令。
“小丫头撑住!”未得王令,反而是忠威侯先动,他大步涉水而去,孔武有力的身材稳稳地挡住部分水流,开出一道路,见身后许多人愣住,大喝一声:“交给我,你们继续挖!保护陛下!”
身体孱弱的凤阳王靠在角落,怀疑的眼神掠过秦伯侯阴鸷的脸色,沈知青一面照看着父亲,一面注意着文连紫——虽然她的生死他并不在意,但容意也许……
“戚侯爷!”文连紫泪光模糊地看着朝她走来的忠威侯,鼻尖一酸,终于有了救命稻草,她恨不得现在就给他磕几个响头:“多谢!多谢侯爷!”
“小姑娘,稳着点,抓紧我!”大部分栏杆已经被水流冲走,以忠威侯的个子,贸然踩上去说不定会出什么事,他扶住一方长桌,最大限度地朝文连紫伸出了手。
文连紫深知此时是唯一的机会,也不矫情,咬牙爆发出最后的力气,全力往前,将手递给他——
不巧,此时那吱呀摇了许久的木梁彻底断开,二人指尖还未相触,文连紫傍身的那截木栏乍然开裂,仅仅是在空气中扭曲地动了一下身躯,她便从这高楼下坠下!
“阿紫!”文世修双目赤红,不得不痛失爱女,他哀极的声音顿时感染了在场所有人。
“妹妹!”文连墨绝望道。
“连紫!”何绮哭得不能自已。
文连紫眼底最后一阵微茫悄然逝去,只剩黑沉沉的寂静,放空自己,思绪一瞬间空了。
她的坠落让这阵绝望的情绪如风暴般席卷而来,放大着困于危楼之中所有王公贵族的恐惧。
可这阵恐惧很快被一阵白光吞没,湮灭。
伏子絮的身影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在这暴雨中阴暗潮湿的楼阁上,谁也不知道他是如何跃上如此高楼,只见来人提着文连紫的手腕,失去生气的少女如麻袋一般,被他丢给了愕然的文世修。
“少师仪!”见到来人,众人纷纷不解,一直沉默的玄德却像是见到了再生父母一般,不管不顾地朝伏子絮跋涉而去,却不敢擅自拉住来人衣袖,只拼命压抑着胸中激动。
万籁俱寂,传闻中神通广大的少年天师出现在此处,一切疯狂涌动的阴谋似乎也在他的面前无声粉碎。
这个人单单是站在这里,就好像撑起了这摇摇欲坠的权晋王朝。
伏子絮瞥了眼那挖的坑坑洼洼的废墟,面无表情地看着眼神开始躲闪的秦伯侯,朝他一伸手。
“剑给我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