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没说完,她猛地张大了嘴——宋明华湿透的青色衣衫紧贴住肌肤,胸口有着明显的弧度。
仍然紧盯着她的那双黑眸含着微妙的笑意,宋明华长睫上挂了雨珠,分外白皙的脖颈在阴云般的竹影中宛若从容且温柔的恶鬼。
欧阳茉浑身一颤,开始呼吸紊乱,这才发现自己手脚软绵绵的,根本使不上一点力气。
宋明华将她往上一拢:“确实该怕了,跟着文连紫干了那么多蠢事,死到临头要是连怕都不知道,你这辈子过得也太心安理得。”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我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宋学士,你,你也不会害我的吧?”
“我不会说出去的!我发誓!”见宋明华似笑非笑地转过头去不再理她,欧阳茉指天发誓,话语呢喃到有些口齿不清:“不是说、说好了可以帮父亲求情吗?还有其他的什么可以慢慢商量,我爹也算是个有权有势的官……”
默默跟在身后的司玉心主仆二人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个所以然,只能镇定自若地继续跟着,四人终于离开那乌烟瘴气的一众沉船水域后,开封繁华的长街一眼望不到头,许多店家寿典时挂上的红灯笼已经被风吹雨打得十分残破了。
这些酒家像凋敝的花木一样恹恹锁着门,欧阳茉嗓子嘶哑道不行,再开口便是微弱的气音:“到底、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明亮的烛芯在眼前爆了串小小的火星,失焦的眸子顿时清醒了些,欧阳茉抬头看见灿若朝阳的绣春楼,夜深至此,它竟还灯火通明,宛若一株华丽的红珊瑚簇立在灰暗的长街尽头。
“师姐。”
熟悉又陌生的女声自前方传来,华丽的绣春楼檐下站了个年轻的姑娘,她分外轻盈的纱制披风前解开了一颗珍珠扣,身后阴影里站了个身量极好的俊美青年。
那青年为她撑开一面白伞,二人行至雨中,模糊的水汽从眼前散去,面容一步步清晰起来。
“你……文荷?不……救命!救命——”
见到来人,欧阳茉表情崩盘,片刻失神后,崩溃得宛如小兽嚎叫一般。她全力挣扎嘶叫起来,但是很快,那恼人的声响在玄金色衣衫的青年上前一步扣住她喉骨时偃旗息鼓,隐没在深深的夜幕轮廓中。
欧阳茉头一歪便没了声响,没人关注她是否还活着,两队人心照不宣地打了个照面后,算是招呼过了。
“好大的雨,师姐莫要着凉了。”文荷望了望天际滚滚而来的乌云,倾身握住了宋明华冰冷的手掌。
滴雨未沾发丝,师厌替她稳稳撑着伞,檐下躲雨的人比她这个淋雨的人手更冷,宋明华没好气地抽回来:“你是什么冷血怪物吗?”
文荷笑了笑,抓住宋明华的手腕将她牵到装潢华丽的店门前,回身向司玉心招了招手:“司小姐奔波了,要是不嫌弃小店简陋,也请进来避一避雨吧。”
骤然出现容颜美丽非常的一男一女,结合秀兰开始瑟缩心虚的表情,基本可以肯定了这对“主谋”的身份,只是不知道,她单单来开封做点买卖,正经地避开了权臣佞妄,有一日竟也殃及池鱼,惹祸上身。
司玉心秾丽地眉眼停在师厌与文荷身上许久,才跻身到檐下朝二人点点头:“既然这位小姐盛情相邀,司某就却之不恭了。”
……
重量惊人的船只碰撞,擦出火星,淡淡的硝烟硫磺气息沉入了底下,池水中浸了一半的货箱存贮着许多八面来贺的朝臣心意,如今只能任由其浸透。
逃出生天的一行人脸上并没有多少喜悦,早已擒拿住的秦伯侯低头不语,玄德则颇有些咬牙切齿地看着一片狼藉的金鳞池,气得都要站不稳,除了主心骨一般的少师仪外,唯有一旁的皇后还算镇定。
“这些画舫,都是交给谁看顾的?”玄德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这几个字。
脸色苍白的大臣顿时缩头不语,文世修与安锡林乃至光禄寺所有人扑通一声跪下,带队验货的禁军头目以头抢地,连未曾直接经手的巡检司众人也纷纷惴惴不安起来。
“都带回宫,此地不宜久留。”打断了将要发威的玄德,伏子絮跟下达命令似的堵住了玄德的嘴。
“听少师仪的,先回宫论处。”玄德忍怒道:“此事朕定会严惩!决不姑息!”
回宫銮驾已经被宫人加急抬了过来,扶着怒气冲冲的玄德上轿。
没由来地,伏子絮眼神一睨,只见金鳞池外围枯树上,受惊的鸦群抖抖沾了雨水而格外笨重的羽毛,枭枭怪叫着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