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扶楹鼻尖一酸,忽然觉得这疼痛太过剧烈,她颤着手,一颗滚烫的泪莫名地滚下来,砸在手里,怎么能这么痛?
但她还是把这瓶子紧紧抓在手中,撑着撕裂疼痛的脚踝站起来。
不远处的云京城恢宏远大,仍有灯火通明,只要再走一段路,或许就能见到云涧她们。
只要见到她们,她就能活下来,活下来,然后她还要从顾乘手里夺回账本,还要查清楚顾家和梁家,太师的关系。
如果顾家也是太师的人,她还要查一查,当年的事是否也有别人的手笔。
从前的事,一个人都别想逃脱干系!
她这样想,情绪堆积在胸腔内横冲直撞,有一个声音反复在她耳边疯狂叫嚣:走啊!走啊!
她感觉脚踝剧烈的疼痛,是因为跑的疼痛。
可她就停在那,半晌也没挪动脚步。
良久,良久的沉顿,于是,就在这赫赫风中,她慢慢挪动扭伤的脚踝,不是前进,却是转了脚步,朝密林深处不管不顾地跑进去。
一地尸首,谢砚撑着刀柄,单膝跪在地上。
一群人死了,很快就有另一群人补上,像围剿困兽,不计后果,只等他精力被耗尽,便能结束这场恶斗。
一身的血,早已分不清是谁的。
谢砚胸腔剧烈起伏,眼前猩红一片,早已有些看不清楚,只有萦绕在他身侧的一丝淡香拉扯着他恶痛的神经,维持短暂的清醒。
厮杀了近一个时辰,即使是猛兽也早已力竭,却还有无数的人,等着冲上来,撕咬血肉。
李录死盯着他,只一挥手,便又有数十人围上去,刀刃扎进厚实的血肉,留下一声声闷响,只在那一瞬,他手中刀拔出那一瞬,慢了的那一秒,双剑出刃,他踏着一地尸首的头颅冲过去,剑光凛冽,带着经年不见的杀气。
弯刀反手挡在颈侧,却被这汹涌的剑气迅速直逼,竟一路逼退至崖边。
隐藏在人群中的人绿幽幽的目光一闪,一只暗箭犹如毒蛇,悄无声息破空巧妙穿过逼仄的人群,直冲悬崖。
“谢砚!”
谢砚的紧绷的神经被这一声声嘶力竭的喊声促然拉回,不等他动作,便觉一股馨香扑进他怀中,他支撑身体的腿骤然失了力道,两人重重摔到地上。
箭破空划破背脊,凉风与刺痛交织。
谢砚拿手紧紧护着她的头,两人在地上滚了几圈,手背被粗粝的石头刮烂,他却恍然不觉,姜扶楹听见他的心跳,急促有力,声音却低得嘶哑,像裹杂着浓烈的血腥气,缓了又缓,才低声问她:“你上药了吗?”
他浑身是伤,握刀的手不可觉察地轻微在抖,仍以一己之力为她拦下所有人。
而见她第一眼,没有指责,没有责怪,只是像问她有没有好好吃饭一样,极寻常地问她,你上药了吗?
姜扶楹的眼泪顿时像掉了线的珠子,扑落落地掉下来,她埋进他被血液洇湿的胸前,喉咙酸涩难当。
谢砚有那么一刻的愣神,他感受到无比滚烫的濡湿,像是不可置信,他抬起手,停在她头发上,半晌不敢落下去。
李录被谢砚临倒下前的刀势逼退几步,他怔怔看着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小姑娘,眼睛陡然瞪大,一瞬不瞬地盯着,脑中似有惊雷乍响,停在原地,半天没有动静。
倏然之间,谢砚手动了动,姜扶楹却比他更先听到动静,带着他翻身一转,又是一只暗箭穿过,她猛然往那黑压压一群人之间看过去,锐利的视线直直地戳进人群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