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晋月带着又一个幸存者回地下室时,里面突然爆发一声短暂尖锐的惨叫,身后战战兢兢的幸存者本来就身心俱疲,精神堪忧,听到叫声顿时吓得腿脚酸软,不敢继续往里走,晋月耐心十足地让他待在原地不动,自己去里面探查情况。
凄厉叫声过后是异样的平静,晋月不疾不徐走向安置幸存者的半封闭拐角,军靴与水磨石地面碰撞出清脆规律的响声。直到他嗅闻到空气中浓重的血腥气,瞳孔骤然紧缩,他压抑着狂乱不止的心口快速赶往目的地。
半分钟,晋月僵在原地,像是受到巨大刺激般粗重喘息,喉结上下滚动,囫囵吞咽着口水。
视野里全是大片刺眼的血迹,数截残肢散乱堆在地上,切口参差不齐,仿佛被野兽撕咬过。
一道倩丽的紫影慢悠悠转过头,看到来人,兴味阑珊地舔了舔掌心的血,“是你啊。”
薛湖。他在六区见过,江凡脑子里迅速辨认出对方的身份。
事实上,它的外表已经完全看不出当初那个十几岁女孩的模样了,那张骇人的脸被暗红色纹路割开,眼窝里淌着半凝固的血团,腹部还剖开一道血红的大裂口,但晋月就是在第一眼就看出对方的真实身份,与冷静思考的大脑极为违和的是他反常的心跳,全身上下每一个地方都在疯狂叫嚣着什么。
新鲜的血浆在地上拖出一道蜿蜒的红痕,晋月顺着痕迹找到几个抱头蹲坐在墙边瑟瑟发抖的幸存者,他定在原地强迫自己冷声道,“你不能吃他们。”
“薛湖”从腹部裂口里拿出一颗涨紫僵硬的头颅痴迷地轻嗅,“为什么,你觉得你能阻止我?”
原本也许可以,可眼下晋月的身体看似和那颗头颅如出一辙的僵硬,内里却躁动异常,仿佛再往前走一步,他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他们是我救下的人,你去吃别人。”晋月自以为是地找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案,大脑费劲地压制身体的反常,已经处理不了这句话里潜藏着的诡异逻辑了。
“薛湖”裂开血口,一双泛白的眼瞳死死盯着他,忽然问,“你找到宿体想吃的人了吗?”
似乎看出对方根本理解不了这句话的意思,它耐心地重复了一遍,“只有吃掉宿体想吃的人,你才能像我一样获得自由。”
“像你一样?”晋月迟缓地扫视它异变的身体,“难道,我不是人?”
它突然躬身发出一阵暴烈的笑声,只不过发声部位是它腹部血红的裂口,“你是人?”
“如果你是人,你看见我不会害怕吗?你看见自己的‘人类同胞’被我吃掉不会伤心愤怒吗?”笑够了的“薛湖”走近细细打量他,“你是和我一样的‘高等生物’,虽然你现在很蠢,但等你吃掉那个人就明白了。”
这些话莽撞闯进晋月耳朵里,他神色懵懂,却莫名知道它所说的“那个人”是谁,这半年里,他的大脑心脏,身体每一个“人类器官”,每一粒基因都在诉说刻骨想念的人,尧笙灵。
晋月脸色惨白,飞快摇头,“我不想吃掉她,我要请求她的原谅,重新得到她的爱。”
“薛湖”满不在乎地舔了舔怀里那张深邃华丽的脸,都一样。
墙边还活着的幸存者完全不敢动也不敢抬头,同伴痛苦死去的惨状历历在目,听见这番对话他们几乎丧失了生的希望,只盼望不要那么痛苦的死去。
对地下室情况一无所知的沈叙白还在楼道里小心翼翼地爬上爬下,忽然听见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他暗道不妙,先一步往下赶,在触肢注意到之前猛地冲上去捂住那名神情慌张的幸存者的嘴,不顾对方挣扎将他拖到窗户死角。
几乎是同时,楼道外的触肢觉察到什么,黏腻的肢段滑过楼道玻璃窗,甚至没怎么用力,潜藏在触肢里的尖锐口器蠕动几下,碾成蜘蛛网状的玻璃将碎未碎挂在窗轨上,沈叙白怀里托着人大气不敢喘,耳边是粘连又剥离的拉扯声。
终于,外面的触肢游移离开,沈叙白松了一口气,还未松开手,被他牢牢压制的男人剧烈挣扎,牙齿咬地咯咯作响,从嗓子眼挤出一句,“我不去,不去地下,地下室。。。。。。”
沈叙白刚想追问,联络器的信号灯忽然闪烁起来,男人趁他不备连忙挣脱他连滚带爬地上楼,幸好他的房子就在上一层,短暂的动静没能影响到外面的触肢。
“刚收到特殊消息,天轨市病毒源感染者目前情况不明,随时暴动!时刻警戒,远离所有异能者!”
耳麦里响起江司令冰冷严肃的命令,沈叙白陡然间头晕目眩起来。
晋月现在就在地下室,他怔愣两秒,想起刚才惊慌失措的幸存者,没有丝毫犹豫迅速往楼下赶。
他不是头铁偏要罔顾指挥部的命令,而是地下室还有他亲手带过去的幸存者!
沈叙白神情焦灼,他绝不可能丢下那些人不管!
现场情况十分特殊,“薛湖”从腹部探出的触肢被晋月单手抓住,它细长的舌尖几乎舔到了眉尾,万分不解地看着他。
晋月整个人流的汗像是刚从水里出来,他胸膛上下起伏,“我说了,他们是我救的,别吃我的人。”
“我偏要呢?”它肆无忌惮地探出第二根触手,当着他的面捅穿了一个女孩的喉咙,飞溅的血液撒在其余幸存者脸上,头发上。
刚要爆发一阵尖叫声前,“薛湖”表情不耐地警告,“我不喜欢吵。”
上一个被愤怒撕碎的同伴就是惨痛例子,他们把口腔内的软肉咬得血肉模糊也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
“薛湖”的进食过程粗鲁凶残,像极了用餐时吧唧嘴大口咀嚼的人类,一串色泽鲜艳的血滴撒在晋月脸上,他几乎克制不住鼻翼翕动,去嗅闻那股摄人心魂的味道。
失去生机的□□温热的血液几乎灼伤了“薛湖”的触肢,它刚露出一个享受的笑,几道短促巨响顷刻间将它拉回现实。
它呆愣着伸手触摸额头深不见底的几个孔洞,先流出来的不是血液,是它滔天的怒火。
猩红触肢狂乱地四处挥舞,沈叙白尽全力克制住微微发抖的手臂,现场的残忍景象远远超出他的想象,他借着停车场宽大的构造柱遮挡身形对准那东西连开数枪,却没能伤到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