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个曾与她相濡以沫的少年,此刻正用一套天真的谎言,试图在她面前拼凑起一点早已支离破碎的体面。
可他根本想不到,他言语间隙那闪过的屈辱与黯然,远胜任何直白的真相。
那是这世上最锋利的刀子。
一刀一刀,凌迟着她的心。
余幸还在往下说着。
一只手伸了过来,冰凉的指尖轻轻按在他紧绷的手背上。
这个突兀的动作让他瞬间断流。
“阿幸。”
苏菀的声音响起,轻易地就穿透了这满屋的沉闷空气。她的眼睛像两泓看不见底的深潭,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他。
“看着我。”
那不是请求,是命令。
余幸的视线被迫与她交汇。
“地牢里的草根,”她问,语气平静得像在确认一味灵药的性状,“是什么味道?”
余幸怔住了。
那个他精心编织的故事,连同那些用来粉饰的言语,在这一瞬间悉数崩塌,只剩下停留在舌根上的记忆。
“苦的,”他本能地答道,“带着土腥味。嚼久了,整条舌头都是麻的。”
话音落下,他看见苏菀的眼中迅速蒙上了一层水汽。
但她笑了,笑得那般了然,也那般令人心碎。
“你看,”她低声说,指尖微微用力,按住他那只下意识想要抽回的手,“连那种东西的味道,你都记得这么清楚。”
她顿了顿,目光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看透。
“所以,别再骗我了。”
她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关于“炉鼎”的事,只是那么看着他,眼神便说明了一切。
她看穿了用谎言筑起的堤坝,也看见了那个藏在围墙后满身伤痕的他。
然后,她接住了他。
在这一刻,世间所有言语都显得廉价而可笑。
余幸心里那根绷了很久很久、久到已经嵌进血肉里的弦,终于“啪”的一声断掉了。
他猛地低下头,把所有表情都埋进光线照不到的阴影里,双肩开始不受控地颤抖。
苏菀没有言语。
她只是握着他的手,握得很紧。
任由那压抑了太久的低咽在这方小小的天地间回荡。
烛火依旧在跳动,将两道相互靠近的身影温柔地融为了一体。
再也分不清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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