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上元节的繁华喧嚣也逐渐落下帷幕,伴随着鹅毛般的大雪纷落,残留下来的红灯笼在街头轻轻随风晃动着。
谭瑛又换上了旧日的衣裳,怕干活沾染上难以清洗的污渍,她裹紧衣裳,呵出的白气,在冷空中成团又迅速散开。
谭瑛爬上梯子顶端,蒋用舟则在底下帮她扶着,她仰着头,用干净的软布将"谭记小食"的鎏金牌匾又擦拭了一遍。
指尖触及冰凉的牌匾,那"谭"字起笔处的雕花纹路硌着指腹,带着新漆特有的滑腻感。
铺子里现下主要卖的吃食除了馄饨,煎饼果子以外,又多了一样老面馒头,还有手擀面条,菜品则暂时先都是一些寻常的家常菜,以素菜为主。
一帘之隔,蒋云花和李翠红正在后厨里头麻利地揉着面。
老面发酵的酸香混着蒸笼里冒出的白雾,在铺子内缭绕开来,谭瑛掀开最上层蒸笼,二十个雪白的馒头整齐排列,每一个都膨松饱满,顶部裂开三瓣花纹,
瞧着便知道是头茬新出的好馒头,味道差不了。
"姐,余二哥差人送东西来了。"
暂时来这里充当跑堂的谭玦手里拎着个锦缎包裹的匣子,在门口用力跺着脚上的雪。
“知道了。”谭瑛应了一声。
余敬廷原本也是要来的,毕竟是谭记小食开业的头一天,但说是和另一桩要紧的事碰到一起了——厢军都指挥使徐峥元来了,一时抽不开身。
毕竟是他的顶头上司嘛,谭瑛可以理解。
她擦过牌匾最后一处纹路后,抓住木梯横杆便迫不及待地往下跳,想看看余敬廷给送了个什么东西。
“小心点。”
蒋用舟扶着谭瑛的胳膊,叮嘱道。
解开包裹时,一层层软绸下逐渐露出一尊白瓷观音。
那观音面容恬静姣好,左手持净瓶,右手作拈花状,衣袂流转如真,连指尖的弧度都透着一股子慈悲。
最难得的是通体釉色匀净,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象牙色。
是个好东西。
谭玦在一旁笑道,“都说观音寓意极好,能够镇宅安宁,消灾解难,余二哥送这尊观音正应景呢。”
谭瑛也弯了弯眼睛,她捧起那尊白瓷观音左右细看。
“果然寓意极好。”
“那就寻个高处洁净的地方给妥善安置了吧。”
谭玦搬来条凳,最后选了西墙最显眼的位置。
那里既不会被后厨的油烟熏染到,又能让每个进来的客人一眼望见。
辰时已过,街上行人渐多,却少有进店的。
偶尔有邻家婆婆来买两个馒头,铜钱叮当落入陶罐,显得单薄又可怜。
谭瑛坐在靠门的条凳上,望着街对面布庄伙计卸门板,几个人热火朝天的,好像吆喝声越大,就证明店里的生意越好似的。
她正出神,铺门前的光线忽的一暗。
抬头便见罗廷绣立在阶下,一袭靛青长衫外罩墨色貂裘,发冠上缀着的白玉在阳光下莹莹生辉,正噙着笑意看着自己。
他身后小厮捧着个红木匣子,漆面光可鉴人,上头刻着暗红色的繁复花纹,四边边角皆包着鎏金铜片。
"谭娘子新店开张,罗某携份薄礼也来添份喜气,一点小心意,还望谭娘子不要嫌弃。“
谭瑛见了他立刻被吓精神了,礼长什么样也来不及细看,只忙不怠的低头起身让座。
“罗大人说笑了,您人来了我们便不胜感激了,更遑论什么嫌弃不嫌弃一说呢,你快坐下歇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