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直等着被人说出来?”她问。
石像点头:“每一句没出口的话,都会在我体内凝结一层壳。如今我已重达三千斤,全是未说之语。”
蚂蚁迅速组织新一轮投票:是否接纳“无名言者”成为常驻成员?
结果一致通过。
当晚,院子新增一座小亭,名为“欲言亭”。石像居中而坐,四周挂满空白竹简,供来访者写下那些说不出口的话。第一张简上,是芦花鸡的笔迹:
>“其实我不是鸡,我是被贬下凡的司晨神官,因为有一天忍不住对月亮说了句‘你今晚真圆’,被判‘情感失控’。”
众人哗然。
它耸耸肩:“憋了五百年,终于敢说了。”
接下来几天,报名参展的人越来越多。有河狸送来一块从未筑成的堤坝模型,名为《放弃也是一种守护》;有乌龟背来一面碎镜,声称照见了自己年轻时奔跑的模样;最令人动容的是一位盲眼老琴师,他带来一把断弦的古琴,说:“这是我唯一一次为喜欢的人弹琴,手抖断了弦,从此再没碰过琴。但我每天夜里,都在心里重新调音。”
展览区日渐拥挤,情感密度高到连空气都开始结晶。清晨时,草叶上凝结的不再是露珠,而是一粒粒微型记忆晶体,捏碎一颗,就能听见某个人心底最柔软的一句话。
然而,就在第三轮预展前夕,异变突生。
北斗七星突然集体黯淡,信号中断长达七日。无意义FM陷入静默,连星星种子的光芒也变得微弱。阿瘸的声音再也没有传来,只有偶尔几段杂音,像是遥远的叹息。
孙小芽夜夜守在井边,试图通过水镜联系天外。青蛙说:“可能是天庭察觉了‘非正式文明认证’的扩散,正在封锁频段。”
“可我们没做错什么。”她低声说。
“错就错在……你们做得太对了。”青蛙望着水面,“温柔是最危险的革命。它不砸锁链,却让人忘了锁链的存在。”
第七天夜里,豆花忽然冲进院子,锅还在嗡鸣,它激动得连烟都冒歪了:“锅唱出了新词!是阿瘸的频率!”
众人齐聚灶台,只见铁锅在月光下缓缓震颤,发出低沉吟唱,歌词断续,却清晰可辨:
>“……信号被截……我在修补……别放弃广播……
>……葱叶茶要常喝……记得喂星星种子晒太阳……
>……他们怕的不是混乱,是真心……
>……告诉小狐狸……它的信……让三十七个文明流了泪……”
歌声戛然而止,锅面浮现一行细小裂纹。
“他在用天道律令反向编码传信。”蜘蛛推断,“每发一句,就要承受一次雷罚。”
孙小芽当即下令:重启“无声情书展”特别场,主题定为??**“回声:致所有不敢回应的人”**。
消息一出,四海云集。
西海龙太子带来了被退婚的龙族公主,她手中握着一封从未寄出的信,上面只有一句话:“我宁愿被贬为鱼,也不想看你嫁给别人。”南方火鸦族长老献上族中禁物??“焚心羽”,传说谁能承受其灼烧而不逃避,便配听一句真心话。北方雪狐则牵来一只失语的少年,说他三年未开口,因目睹父母为救他而化作冰雕。
展览开幕那夜,风雨交加。
但院子却温暖如春。每一盏灯都自动亮起,包括那盏破灯笼,光晕甚至蔓延到了屋顶。蚂蚁用身体拼成引导路径,蜗牛背着微型扩音器缓缓巡游,将无声的情感转化为低频震动,传入每位观众心底。
压轴展品来自一位神秘访客。
它没有名字,披着灰袍,脸藏在兜帽阴影里。它带来的是一面空白的镜子,放在展厅最深处,镜前摆着一张小凳。
标签上写着:**《请对我说一句话》**。
起初无人敢坐。直到小狐狸鼓起勇气,坐在镜前,轻声说:“谢谢你当年烧了我的信,不然我永远不知道它还能飞那么远。”
镜面微微波动,映出的不是它的脸,而是一片星空,星河中央,隐约有个瘸腿的身影正仰头倾听。
接着,芦花鸡坐下:“对不起,我曾经觉得你懦弱,现在我知道,勇敢不是不怕,是怕了还愿意说。”